第9章 別了,我的……我都不敢叫她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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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晚自習,我就被班主任戴老師叫去。
    我跟著她進了辦公室。
    戴老師坐下,指指書桌對麵的椅子,意思是要我也坐下。
    她問:“昨天晚上,一個人坐在操坪裏,有什麽心事嗎?”
    我一聽,知道是陳嘉柔告訴她的,低頭道:“沒什麽事,就是一個人坐在那兒,清靜點。”
    戴老師說:“我清楚你轉學之前的情況。過去了的事就過去了。你以前還挺陽光的,當過班長。到了這兒之後,汪老師說,不要安排你當班幹部。
    不當班幹部也好,畢竟你們是插班生。不要東想西想,就一心讀書。再也不能到操場上去坐了。那兒沒有人,不要嚇著別人了。”
    我點點頭。
    戴老師說:“也不要想著別人打你的小報告。陳嘉柔是班長,全班的情況,她有義務向我報告。而且她是一個認真負責的人。”
    我說:“不會,我根本就沒朝那方麵想。”
    “對,她也是偶爾看到,是關心你。”
    和戴老師談完話,我回了教室,坐在那兒看書,可一個字也沒讀進去。
    戴老師說:陳嘉柔是關心我,這是什麽意思?她又不讀寄宿,晚上不來自習,專門跑到學校裏查我在不在教室裏?
    不會關心到這個程度吧?那比舒雨晴的關心更【嚴重】。
    我怎麽也想不通。
    除了這件事想不通之外,其他沒什麽事。
    一晃就一月,班上舉行了小考。
    所謂小考就是進入高三以後,半月一考試。老師們也不知道高考專家們出什麽題,就隻好不斷地自己出題,或者從別的學校買試題。
    總之就是不斷考。考完再分析。每次考試,我們倆的成績都不錯
    這個方法好,至少樹立了我和少澤的形象。這兩個學生不是在一中混不下去,而是到二中來樹立榜樣的。
    我和少澤總是在前五名之內。這讓姑媽很高興。
    她又找我和少澤談了一次心。
    姑媽說:“你們要正確理解我的話,我的要求就是不要談戀愛。但也不能兩個人搞小團體,要與同學們打成一片嘛。平時兩個人總是在一起怎麽行?”
    談完這次話之後,我和少澤又放開了些,但多半是跟男同學玩。打打籃球,乒乒球。漸漸地,我們和男同學融洽起來。
    這樣的日子,一晃又是一個月。
    我和少澤就適應了新環境。
    我各科成績優秀,尤其是語文老師對我高看一等。
    語文老師叫曹胡子。為什麽叫曹胡子,這要解釋一下,在我們秦水那片地方,不是你長了胡子,別人就叫你張胡子,李胡子,王胡子。
    要有能耐,有水平的人才叫胡子,大意是像諸葛亮一樣,胡子代表智慧吧。
    我們語文老師曹老師,下巴沒一根胡子,五十多歲的樣子,但其他老師叫他曹胡子。曹胡子特別喜歡我,因為我語文成績好,他還經常把我的作文送給語文教研組的同事們觀賞。
    有一次,他出了一個作文題叫《我的老師》。為了應付高考,我們通常是一節課就要完成一篇作文。
    少澤問我:“你寫誰?”
    我指了指站在教室外抽煙的曹胡子。
    少澤問:“你才來幾個月啊,對他了解?”
    我說:“要了解做什麽?範仲淹也沒去過嶽陽,滕子京請他寫篇《嶽陽樓記》,不也成了千古名篇?”
    少澤笑道:“你飄,又飄起來了。”
    我稍稍思索一下,下筆就寫。還用了點文言文。
    半個小時寫完,我就第一個走出教室。同學們以為我尿急,隻是出去上趟廁所。結果我到太陽底下曬日頭去了。
    下課後,少澤找到我,說道:“你的文章我看了一下,高手啊,如果你姓趙就好了。”
    我問:“姓趙?”
    少澤笑道:“姓趙的高手,你應該認識,叫趙高,馬屁專家。”
    我們之間經常戲謔,我也不惱,故意問:“你看了,可給我打多少分?”
    他說:“如果我是曹胡子,給你打一百分。”
    結果,真的打了一百分。
    次日,曹胡子走進教室,一番起立坐下之後,他悠悠說道:“昨天的作文,有一個同學寫得好。陳嘉柔,你的普通話最標準,給大家朗誦一遍。”
    陳嘉柔接過作文本,就用純正的普通話朗讀起來:
    “標題,《我的老師》。
    “己巳冬月,吾師出題曰《我的老師》,囑眾生作文以記之。
    觀此標題,吾心蕩漾,尤有千言,紙短情長。眼前楷模,心中榜樣,豈非吾師曹胡子耶?
    胡子一詞,在吾鄉尤有深意,曰有德,曰有才,曰獨立特行,曰文采飛揚,然此數點,不足以形容吾師也。
    若論德行,呂裏有頌,若論文章,倚馬可待,若論口才,長江黃河,亦不過如此滔滔……”
    陳嘉柔念完,旁邊的同學們紛紛打聽是誰寫的。她沒有回答,把作文本退給了老師。
    除了陳嘉柔,大家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不知是誰的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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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胡子說:“高考雖然不提倡文言文寫作,但你寫得好,寫出了新意,老師也會給你打高分。這篇文章是誰寫的?請站起來。”
    說實話,在一中讀書時,我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劉小英之所以寵愛我,就是因為我文章寫得好。每次都要把我的文章作為範文,當場朗讀。
    我來二中,應該低調,再低調,但是,這跟女人懷孕一樣,過幾個月,它就自然隆了起來。
    聽到曹老師說【請站起來】。我也不敢違抗,慢騰騰地站了起來,隻是低著頭。
    所有的目光都向我投來。
    曹胡子走近我,站在我的身邊,又轉過身子向大家說:
    “有些同學連白話文都寫不好,郝曉東同學能寫半古文了,我不說是古文,但一個高中生能寫到這個地步,不錯啊。”
    就這麽一次表揚,我就收到了陳嘉柔一張紙條:
    “郝曉東同學,你有時間嗎?我想向你請教如何寫好作文,可以嗎?”
    當然,她的作文也寫得不錯,隻是想請教一下,如何寫得更精彩。
    我收到這張紙條,整個人都木了。
    哲學書上說:一個人不可能同時踏入兩條河流。
    我想,我也不能犯兩次相同的錯誤。
    這一次,我竟然毫不猶豫地在紙條後麵寫了一句:沒時間。
    然後,找了個機會遞給她。
    從此之後,我們就幾乎沒說過話了。
    ……
    一年就匆匆過去了。很快,我們就參加了高考。
    雖然成績暫時沒有出來,我和少澤預估分數,都認為考得不錯。
    如果說我有什麽遺憾,就是……有話說不出口。
    舒雨晴有點喜歡我,要我補英語。英語沒補成,落下一個壞名聲,讓很多人誤解,我想勾引她。
    陳嘉柔喜不喜歡我,我不清楚。為了不讓別人誤解,我嬌枉過正,寫下了讓人傷心的三個字。隻能讓她傷心。
    其實,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歡她。
    如果她再寫一次紙條,我會寫上:隻要你有時間,我會和你談談怎樣寫作文……談到天老地荒。
    現在,俱往矣,往事一塌糊塗,一團稀糟。
    考完之後,姑媽說:“這次完全放鬆,由你姑父帶你們去遊泳。不過每個人都帶一個救生圈。”
    我想,如果能叫上陳嘉柔該多好啊。
    她不會遊,坐在碼頭邊也行啊。她把雙腳伸進水裏,一手撐著下巴,看我們搏風擊浪就行。
    隻是我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已遲了。
    明天就要走了,別了,我的二中,別了,我的花旗鎮,別了,那個美得讓我心痛的……我都不敢叫她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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