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工夫在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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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子一路朝東,竟然是朝花旗鎮方向開去。
    孟主任家是花旗鎮的?
    不過開了10來裏,車子並沒有朝鎮上駛去,而是往北。又走了幾公裏,汪校長才說:
    “這就是流到花旗鎮那條河,你們兩個知道嗎?”
    我和少澤往外麵看,果然右側有條河。
    我問:“校長,這條河是縣城流下來的那條河嗎?”
    汪校長說:“這條不是,這條河叫穀水河,在下遊與秦水河在花旗鎮匯合。孟主任其實也不是真正的花旗鎮人,也不是我們秦水縣人。”
    “啊?他是哪裏人?”
    “老家是外地的,好像是東北吧。”
    於是,汪校長才介紹起孟主任的情況。
    孟主任的父親是外地的。解放後,這穀水上遊要修一個發電站,許多外地人就來到穀水修電站。這些外地人以後就長居下來,後代就稱自己是【電站人】。
    所以,他們與上秦、中秦,下秦,秦水……哪個縣都不沾邊,但一個人總不能說是【電站】人吧。電站隻有幾百人。
    搞工作嘛,總要幾個家鄉人支持。所以,他們說是我們秦水縣人。秦水縣人也認同。畢竟電站處於秦水境內。
    “哦——,這樣啊。”
    車行四五公裏,終於來到一座電站。
    電站處於峽穀之中,但電站的房子,辦公樓卻與周邊不同。下了車,聽到的口音不像普通話,但又有普通話的味兒。
    我對本地的情況不了解,不知道花旗鎮還有這麽一塊【飛地】,一群外地人生活在這裏,過著與周圍農村完全不同的生活。
    顯然,汪校長曾經來過,帶著我們走向山坡上的一棟樓。那樓不高,隻有三層,到了第二層,他就帶我們往東走。
    敲敲門,裏麵出來一個人開門,原來是孟主任的夫人。
    她高興地說:“校長你也來了?”
    汪校長說:“來看看老爹老娘。”
    “快進快進。”
    我們進去,孟主任到門口迎接。他笑道:“喲,校長,少澤,哎喲,還有曉東也來了啊。快進來,快進來。”
    一行四人進門,汪校長給孟主任的爹娘請安,我們也上前說老人家好。
    孟主任說:“到陽台上坐。”
    他領著我們來到陽台上。
    這個陽台太大,陽台中間還架著一把大太陽傘,東邊一條長條形桌,兩旁擺了兩排吊椅,北邊有一張圓桌,擺了一些滕椅。
    他領著我們到圓桌邊坐下。夫人泡茶,拿糖果盒。
    汪校長說:“禹醫生,臉色比以前更紅潤了。”
    她笑了笑:“是嗎?聽了這句話,我高興啊。”
    我的臉紅了,工作了兩個月,也沒弄清孟主任夫人是做什麽的。更不知道孟主任是電站人。我這情商也夠低了。
    真的不要聽我大學班主任的話——學好知識,你就可以暢行天下。
    我若是這種態度,不說暢行天下,就是暢行我們那個機關院子都不行。
    孟主任給每個人發一支煙,掏出打火機給汪校長點火,然後順過來給少澤點火,我馬上摸起煙。他竟然要給我點火。我說:“我來我來。”
    他的火機不動。我馬上湊上去點上火。
    心裏慚愧不已。
    這個時候,我應該是主動發煙,主動給孟主任,汪校長點火才行。
    我側頭一看,李司機竟然沒在陽台上。
    他幹什麽去了?
    我明白了,上樓時,大家兩手空空,他應該是去車上取禮物去了。禮物不隨人走,單獨送。
    汪校長與孟主任閑談,我發現孟主任沒有一點架子,聊得非常隨意。當然,他們是聊的家事,比如說老爹老媽的身體,熟人的情況等等。
    話題聊熱了之後,他才指著我們兩個,說道:“少澤,曉東,就要托主任多扶持,多教育。”
    孟主任笑道:“放心,少澤嘛,我上次與他們曹院長說了,說是我老師的兒子,要他多關心。後來分房子,他比別人的多個儲物間。”
    少澤說:“感謝孟叔。”
    “曉東嘛,我也和張科長說了。張科長跟我匯報,他挺沉穩的。他最容易突破的方向是寫材料。材料寫得好,就容易出頭。”
    我連忙向孟主任檢討:“我做得不夠好,剛進機關,不懂事,沒向主任來匯報請示。”
    孟主任大手一揮:“慢慢來,誰也不是天才。首先還是要有立身之本。”
    這句話,我聽懂了。首先是他聽懂了我的話——我檢討自己太嫩,沒去他家走動。
    他的意思,我也聽懂了——走動不走動不是關鍵的。主要是工作上要有成績,他才好扶持。
    汪校長對我和少澤使了個眼色,說道:“你們一起去看看大壩。”
    我倆下樓,我心裏想,汪校長要借這個機會和孟主任說說悄悄話。
    我和少澤一起向大壩。
    那真是一座雄偉的攔河壩,奔騰的穀水到此平靜。站在壩上,西看,一望無際。東看,河水奔騰。
    少澤說:“你寫材料也不能寫得太久,最多寫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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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問:“為什麽呢?”
    “我爹跟我私下說的。”
    “你說說。”
    少澤說:“你有才華,比如像這條穀水,奔騰不已,到這兒就靜止了。為什麽?就是這兒修了一條攔河壩。”
    你寫材料也一樣,你寫得太好了,好到領導離不開你。就是給你前進的路上修了一座攔河壩。
    你就是這股水,到這兒就靜止不動了。最後,你就成了寫材料的專家。”
    我聽了一驚。
    一是汪校長在背麵還為我操心。二是這種操心是非常正確的。看一看聞主任就知道了。因為筆杆子好,他就永遠成了一支好筆杆。
    我說:“少澤,你要多教我。你有個好父親,我沒有人教我啊。”
    少澤說:“我也隻懂點皮毛。不過有一點,我要給你指出來。”
    “你說。”
    “你進門都不喊禹醫師好,我以為你認識她呢。”
    我臉紅了,說:“去過一次,但不知道她姓什麽,也不知道她是醫師。”
    少澤搖了搖頭,說道:
    “我不同,我到了單位之後,就準備了一個小本本專門記錄。比如,分管我的曹院長,他家幾口人,他老婆幹什麽的,他女兒在哪個學校讀書。我一進去就了解。
    現在,曹院長的爸媽幹什麽的,他有一個弟弟是做什麽,他姨妹在哪個單位,我都清楚。
    比如上次說要給你做媒的貞姐,叫曹貞,就是曹院長的堂妹……”
    聽少澤這麽滔滔不絕地說著法院的情況,我慚愧不已。
    如果不是這次我爹到市裏來送禮,我不知道孟主任家住哪裏,不知道張科長隻有一個女兒。不知道陳姐離了婚,聞科長老婆是一中副校長。
    而且我還也僅僅知道與他們見個麵,後麵也沒打聽孟主任妻子是幹什麽的,張科長老婆在哪兒工作,聞科長家的劉校長分管哪方麵工作。
    在我傳統的意識裏,這些都是那些沒有水平,專拍馬屁的人才幹的事。
    我故作瀟灑地說:“向老弟學習。”心裏想,我一定要改。
    兩人說了一陣,估計是吃飯時間了,便往回走。
    走進電站生活區的馬路上,突然,一輛小車從我們身邊疾駛而過。
    我抬頭一望,那車牌號碼驚煞了我。
    那不是我們科裏的那輛車嗎?
    是司機開著,還是張科長開著?
    應該是張科長。因為張科長的妻子也是我們秦水縣的。
    我心潮起伏,難怪陸遊講——汝果欲學詩,功夫在詩外。
    天天坐在辦公室,不去走動。有什麽出息?幸而有個汪校長,畢業了,還送我一程。今天帶我來拜見孟主任。
    曹胡子也說過,讀書也就是大學那四年。工作了,沒時間讀書。
    是啊,我應該去學習和讀懂另一本書——社會這本百科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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