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廠長領著白毅在車間裏轉悠，機器轟鳴聲裏，他時不時湊近白毅耳邊提高嗓門講解。
    走到包裝車間時，老張指著嶄新的流水線感慨道：
    “白廠長，你們四九城搞開放試點那套，可給我們吃了定心丸啊！”
    劉項凝這會兒已經忙完手頭的活，正挽著劉麗妍胳膊在辦公室參觀。
    透過玻璃窗，能看見兩個女人時不時朝車間方向張望。
    車間門口，白毅和老張蹲在台階上吞雲吐霧。
    老張突然壓低聲音：“白廠長，你看..四九城那邊今年有沒有合作的可能？”
    白毅稍稍愣了下，好像明白了什麽：
    “你是說，想在四九城開個廠？”
    “對嘍！”
    老張一拍大腿，煙灰簌簌落下：
    “這事兒我跟你夫人聊過，她當時沒答應，我本來打算過完年專程去四九城找你的..”
    白毅眉頭一挑，嘴角抽搐著問道：
    “等會，我夫人？張廠長說的是..？”
    張廠長被他問得一愣：“陳老板呀！”
    他瞪圓了眼睛，活像見了鬼似的，大哥你自己老婆都不認識了？
    “白廠長你這是什麽情況？”
    “噗。”
    白毅突然別過臉去，肩膀劇烈抖動了幾下。
    他咬著下唇好半天才緩過勁來，擺擺手道：“沒事兒，沒事兒。”
    他調整下情緒，臉色認真的說道：
    “這件事啊，我建議還是去一趟四九城。
    要是財貿辦那邊點頭，後麵操作起來就順當多了。”
    “英雄所見略同！”張廠長重重點頭，像是得到啥承諾時的。
    “過完年我親自去四九城拜訪！”
    兩人正說著，車間裏的機器聲突然停了。
    白毅看了眼手表，順勢說道：
    “張廠長，時間差不多，我這也準備走了。”
    張廠長猛然反應過來：
    “瞧我這記性！中午我做東，咱吃個便飯？”
    “真不巧。”
    白毅笑著打斷：“已經約好家裏人了。”
    本來今天過來也是接劉項凝下班的。
    張廠長會意地眨眨眼，也就沒再堅持。
    至於分廠的事，白毅心裏有數無非就是幫忙牽個線搭個橋。
    張廠長這人說話辦事說實在讓人有點別扭。
    狡猾中透著不符合實際關係的親近。
    ....
    前往大舅家的路上，劉項凝和劉麗妍、劉項蓉三人擠在老爺車後排。
    劉項凝突然蹙起精心描畫的眉：
    “老張找你談四九城分廠的事了？”
    白毅聞言點了點頭：“我沒給準話，這種事哪是我能拍板的。”
    他的目光掠過車窗外飛速倒退的魔都街景。
    “那就好。”
    劉項凝長舒一口氣，緊繃的肩膀鬆弛下來：
    “當初他找美玲談的時候，我就提醒過她別鬆口。”
    她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長的笑，好像是故意的？
    白毅透過後視鏡瞥見大表姐這副神情，心裏打了個突。
    他張了張嘴想問個究竟，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隻要不是自家人開口相求，這事兒就當沒發生過。
    老爺車緩緩駛入金陵西路。
    道路兩旁的法式梧桐剛抽出嫩芽，陽光透過枝葉在車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大舅家的宅邸就坐落在應公館斜對麵，鐵藝大門上纏繞著常春藤。
    雖然麵積不及劉家老宅，但比起四九城的雅園還是氣派許多。
    白毅下車時眯起眼睛打量著，院子是典型的文藝複興風格。
    紅磚外牆搭配白色立柱，拱形窗框上雕著繁複的葡萄藤紋樣。
    “媽，大舅這房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啊？”
    白毅站在院子裏，好奇地打量著四周，開口問道。
    劉麗妍笑著回答：
    “是啊，快七十年了吧。這房子是你大舅臨時住的，不算咱們家的。”
    一旁的劉項凝也附和著說：“對呀，工作需要，所以才住在這裏。”
    白毅聽後點了點頭，心裏暗自思忖著。
    這院子應該是大舅因為工作原因而臨時分配到的住所。
    如果真買下來，感覺太高調了點。
    就在這時，大舅從屋裏走了出來。
    他臉上洋溢著笑容，熱情地向他們招手：
    “來了啊，快進來，屋裏坐！”
    白毅等人趕忙走進屋內。
    然而，一進屋，他整個人都驚呆了。
    這哪裏像是六十年代的房子啊？
    屋內的家具、裝潢，無一不顯示出這是八九十年代才會有的風格。
    真皮沙發、輕奢桌椅，還有那精美的蕾絲白沙窗簾，一切都顯得那麽高檔。
    就連玻璃窗的做工和厚度，也都透露出這是高級品的氣息。
    “先喝點茶吧，家裏的師傅正在做飯呢，等會兒就好了。”
    劉麗遠拍拍旁邊的軟墊真皮椅子，示意白毅過去坐著。
    劉項凝已經領著其他人前往後廚。
    此時此刻，寬敞的客廳裏，隻剩下他和大舅二人相對而坐。
    大舅劉麗遠緩緩地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鏡，用一種看似隨意的語氣開口問道：
    “我聽你媽媽講，你在四九城的那個紡織廠工作得挺不錯的啊？”
    白毅趕忙放下手中的水杯，連忙點頭應道：
    “嗯，還可以吧，我就是給組織打工嘛，隻要盡心盡力去做就好。”
    劉麗遠點了點頭，接著說道：
    “嗯，這樣也好。不過呢，如果以後廠裏有什麽變動，你可千萬不要跟別人去爭。
    放心吧，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和你媽都會給你兜底的。”
    白毅聽到大舅突然說出這麽一句話，頓時有些發懵。
    他不禁開始琢磨大舅話裏的意思，聯想到大舅的職務。
    他心裏越發覺得大舅似乎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消息。
    他撓撓頭，小心翼翼地問：
    “大舅啊，您是不是知道一些什麽內部消息啊？”
    劉麗遠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讓人難以捉摸的笑容。
    這一笑，讓白毅頓時感到一陣寒意從脊梁骨上冒了起來，頭皮都有些發麻。
    隻見劉麗遠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目前還不能確定，但是，如果真的有什麽風吹草動的話。
    這股風啊，第一個吹到的肯定就是你們四九城那邊咯。”
    白毅心中咯噔一下，真是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啊，這不等於沒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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