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風雲負手立於靈山之巔，破碎的佛殿和驚惶的仙佛在他眼中仿佛隻是無關緊要的背景。
    他麵色平靜如古井深潭，方才那翻手間抽取功德、塑造佛陀的驚世之舉，於他而言仿佛隻是信手拂去衣角的微塵。
    沐風雲表麵上波瀾不驚，實則內心也驚詫不已，他也沒想到自己隨手之舉便讓猴子脫胎換骨，立地成佛。
    隨手塑造一位仙佛，而且是這種差一步可登聖位的佛祖，沐風雲自認為現在雖然強大，但他可沒自信到這種程度。
    他原本隻是覺得西方這海量功德與猴子補天石的本源似乎頗為契合，加之有意震懾西方二聖，便順手為之。
    結果卻大大出乎他的預料。這猴子的根腳，絕非一塊先天補天石那麽簡單！
    心念微動，沐風雲那超越聖境的神念如同最精密的手術刀，悄然深入猴子體內，不再是感知其力量澎湃，而是追溯其最本源的構成。
    這一探查，饒是以沐風雲如今的心境，也不由得暗自一驚！
    在那璀璨磅礴的佛力與補天石混沌本源之下，他竟發現猴子的“存在”本身，並非血肉之軀，也非元素靈體。
    而是一種更加純粹、更加概念化的東西——一種圓融無暇、堅不可摧、蘊含著至高佛門大道真諦的……結晶！
    “無骨舍利？”
    沐風雲心中豁然開朗，而且是天地間絕無僅有的、最本源的那一顆！
    非是後天修成，而是先天孕育的大道顯化！
    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這猴子從根本上，就是佛門大道的一部分！
    他無骨無肉，無形無質，不死不滅！所謂的肉身，不過是這顆無骨舍利演化出的表象！
    其存在的本質，已近乎於“道”本身！
    沐風雲此刻才真正明白，為何這猴子能如此完美地承載、融合那海量的西方功德願力，並將其瞬間轉化為自身修為，直達巔峰。
    這根本不是吸收，而是……回歸！是本就屬於他的力量，回到了應有的位置！
    ‘修為雖尚不及聖人，但其存在位格……已是不滅。’
    沐風雲暗自評估，即便是他，若要徹底抹殺這等先天大道顯化之體，恐怕也需耗費極大代價，甚至可能引動整個佛門大道的反噬。
    “菩提子那老家夥，怕是早就看透了這一點，才執意讓我將他帶在身邊。”
    沐風雲心中暗道，終於明白為何菩提子要讓他帶著猴子了。
    如果說沐風雲前麵展現出的強大實力讓西方二聖不得不趨利避害，暫時屈服，那麽現在助猴子成佛的操作猶如一劑毒藥，直接將他們心中那種不甘抹殺殆盡。
    準提眼中閃過一絲炙熱，與接引對視一眼，接引立時明白其心中所想，微微點頭表示同意。
    當沐風雲的目光再次掃向西方二聖，接引和準提臉上的驚懼不甘早已被一種極致的、近乎貪婪的炙熱所取代！
    他們比沐風雲更了解“無骨舍利”意味著什麽！也更清楚猴子的巨大潛力和價值，是注定要成就佛祖乃至佛門聖尊的存在！
    之前他們隻當猴子是天生石猴，有些靈異，如今看來，竟是大道賜予西方的最佳繼承人！
    準提眼中精光爆閃，與接引目光一觸即分。
    接引瞬間領會，那悲苦的臉上竟擠出一絲極其勉強的、帶著討好意味的笑容，上前一步，對著沐風雲躬身道
    “沐皇，神通無量，點化眾生，令吾萬分佩服！”
    準提也連忙接口，語氣熱切無比
    “沐皇，這隻猴子……他身具無上佛根，乃我佛門天定的未來之主！此乃定數使然！”
    “沐皇神通逆天，既已為他鑄就佛陀金身，何不就讓其留在我西方靈山？”
    “沐皇放心，貧僧與師兄願傾盡西方所有資源，奉其為我佛教第三教主，地位與吾等並列！”
    “況且我西方功德氣運不斷，假以時日，此猴，哦不，此佛必會大道所成，聖人之位亦非虛妄！”
    他們的理由冠冕堂皇，將猴子的歸位說成是定數，更是將沐風雲的點化之功高高捧起。
    而且，看似與沐風雲商議，實則以猴子的大道作籌碼。
    你要是讓猴兒留在西方，我便讓他汲取功德氣運；若不能，那對不起了。
    趨利避害，順水推舟的本事，可謂爐火純青。
    沐風雲心中冷笑，如何不知這二人的算計。
    一個注定成聖、且與西方教義完美契合的“準聖人”，其價值遠遠超過費盡心機去東方傳教、與其他聖人爭奪氣運。
    若猴子真成了西方第三聖，西方教必將大興，必然蓋過玄門！
    什麽截教、闡教，還有東來神域心生的道門，全然都不放在眼裏。
    這二人倒是打得好算盤。
    然而，沐風雲並未立刻拒絕。
    他來到西方，強壓二聖，根本目的並非為了毀滅或折辱，而是為了在他離開後，求一個“穩”字。
    是為了避免洪荒衝突、大劫再起。
    洪荒若再起大劫，他在乎的那些人——父母、師尊、三娘、靈兒、龍胤、乃至洪荒億萬人族，都可能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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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一去不知吉凶禍福、歲月幾何，若是出現意外回不來，這方天地還有他在乎和牽掛的人，得讓他們能夠安然活著。
    所以，他才展露實力，震懾西方二聖，讓他們能安分守己。
    不過以現在的情況來看，若能有一個與他關係匪淺、且足夠強大的存在坐鎮西方，那麽他牽掛之人，便多了一重堅實的保障。
    如果猴子能入西方，那麽西方便不會再想著擴張，他日成聖，也能為沐風雲牽掛之人有力的庇護。
    想到此，沐風雲壓下心中的思緒，目光轉向一旁正因為突然成佛而有些不知所措的孫悟空，語氣平和地問道
    “悟空，西方二位教主之意，你可聽清了？你本身是無骨舍利，根腳在此。若留於西方，得西方氣運與底蘊加持，他日成就不可限量，聖位亦可期。”
    “此事關乎你自身道途，也關乎未來格局，你……意下如何？”
    他將選擇權，以及其中隱含的利害關係，清晰地擺在了猴子麵前。
    留下，有聖位前程，亦可替他守望故人；離去，則依舊逍遙，但前路吉凶未卜，需自行摸索。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孫悟空身上。
    西方二聖眼神灼熱，充滿了期盼，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寶。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包括沐風雲。
    孫悟空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嫌棄
    “不去不去！俺老孫才不待在這破地方！”
    他扛著變得金光閃閃的鐵棒，蹦到沐風雲身邊，指著接引和準提，話語簡單粗暴，卻直指核心
    “沐皇厲害，隨手都能把那勞什子功德塞給俺！跟著您，有肉吃！跟著這兩個打不過您、還得求饒的禿驢？憋屈！不劃算！俺老孫才不幹這虧本買賣！”
    “再說了，這幫家夥，看著就沒勁！哪有跟著師父您闖蕩洪荒，去那什麽混沌歸墟來得痛快！”
    猴子金睛瞥了瞥那些依舊麵帶驚惶的西方仙佛，撇撇嘴不屑道。
    一番話，說得接引和準提麵紅耳赤，又氣又惱，差點又是一口聖血噴出來。
    他們被沐風雲碾壓也就罷了，如今竟被一隻猴子如此直白地鄙視、嫌棄！顏麵何存！
    沐風雲聞言，先是一怔，隨即看著猴子那純粹直接、毫無掩飾的神情，不由得啞然失笑。
    是啊，這猴子，本就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心性，率性而為，無法無天。
    聖位尊榮，他人眼中的無上機緣，在他眼裏，或許還比不上一顆桃子、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以及……追隨強者的自由。
    他心中的某些算計，在這份純粹麵前，倒是顯得有些多餘了。
    “既如此，那便隨你吧。”
    沐風雲不再多言，點了點頭。
    沐風雲最後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羞憤交加卻又不敢發作的西方二聖，淡淡道“記住你們的承諾。”
    言罷，袖袍一卷，正欲離開。
    “沐皇且慢！”
    接引此時出聲，攔住要離開的沐風雲。
    “悟空既然拒絕了，那便是與你西方無緣，我不幹涉，接引聖人莫要白費口舌。若是西方要強留，嗬嗬，大可一試。”
    沐風雲以為接引還不死心，想要再爭取一下，於是不等對方開口，直接拒絕。
    “沐皇誤會了，貧道並非為了猴……呃，悟空。而是與沐皇有些話要說，不知沐皇可否移步極樂一敘？”
    接引看到沐風雲眼中的一抹戰意，想要留下猴子的話立時被他咽了回去，強留的想法更是掐滅了苗頭。
    “二聖放心，我沐風雲斷不會滅爾等根基，西方既然能大興，自有其存在的道理。功德氣運我自不會再取。”
    沐風雲覺得接引之所以攔他，除了猴子之外，隻怕是因為自己的手段。
    畢竟竊取西方功德氣運的事還從未有人做到過，更別說像他這般直接能夠抽取。對方不放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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