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3章 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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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長的歲月裏,彼此的存在早已成為了習慣,融入了生命,成為了在這永恒孤寂中唯一的慰藉和溫暖。
    曾經的敵意和身份隔閡,在時間的長河中被一點點衝刷、淡化。
    他們不再是某個魔族的聖女,也不是洪荒的主宰,他們隻是沐風雲和憐星,兩個相依為命、彼此依靠的囚徒。
    一種難以言喻的、靜謐而溫馨的情感,在兩人之間悄然滋生,蔓延,牢固。
    隻是,他們逐漸都忽略了一個事實,也為這看似完美的生活蒙上了一層詭異的陰影。
    無論過去多少歲月,他們二人的容貌、身體狀態始終保持在最初進入此地時的模樣,沒有絲毫衰老的痕跡,仿佛時間在他們身上停下了腳步。
    更奇怪的是,盡管他們早已如同夫妻般生活,彼此依靠,身心交融,卻始終未能誕下一兒半女。
    這片世界可以憑空演化萬物,卻似乎獨獨排斥他們二者孕育新的生命。
    這個無法打破的禁忌,仿佛在無聲地提醒著他們,這一切的美好與平靜,或許並非真實。
    他們依舊被困在一個精心編織的、永恒的迷夢之中。
    歲月悠悠,無聲流淌。
    在這片由虛無魔氣衍化的天地裏,時間失去了計量的意義。
    沐風雲與憐星聖女早已習慣了彼此的陪伴,他們的足跡踏遍了這裏的每一寸土地,他們的目光撫過這裏的每一次日出月落。
    他們對這個世界的熟悉,早已超越了單純的“認識”。
    每一座山巒的起伏走向,每一條河流的蜿蜒曲折,乃至每一顆星辰的運行軌跡,甚至林中某一隻小鹿何時生產,某一片花海何時盛極而衰……
    這一切都如同他們自身呼吸一般,清晰地、自然地烙印在他們的意識深處,成為一種無需思考的本能認知。
    就如同修士對自身所修大道的理解和掌握,渾然一體,無分彼此。
    他們依舊保持著年輕的容貌,依舊沒有子嗣。
    但這漫長的、唯有彼此相依的歲月,早已將對方的存在,鍛造成了自身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們是戀人、是道侶、是親人,是彼此在永恒孤寂中唯一的錨點。
    這一日,天氣晴好,微風和煦。
    沐風雲在屋前新開辟的藥圃裏打理著幾株靈草,雖無大用,卻成了習慣和樂趣。
    憐星則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安靜地看著他,手中無意識地編織著一個用仙藤和野花做成的花環,嘴角噙著一絲淡而溫暖的笑意。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她絕美的側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歲月靜好,莫過於此。
    然而,就在這無比平靜祥和的一刻——
    毫無任何征兆!
    轟隆隆隆——!!!
    整個世界猛然間劇烈無比的震顫起來!其猛烈程度,遠超他們以往經曆過的任何一次地動山搖!
    沐風雲手中的藥鋤瞬間脫手,憐星聖女猛地站起,花環掉落在地。
    兩人臉色同時劇變,霍然抬頭望向天空!
    隻見那原本湛藍如洗、有白雲悠悠的天穹,竟在瞬息之間失去了所有色彩,變得灰暗、扭曲,仿佛一塊即將碎裂的琉璃!
    日月星辰的光芒驟然熄滅,整個世界陷入一種詭異的昏沉!
    緊接著,更加恐怖的景象發生了!
    遠處,那些他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巍峨屹立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山脈,如同被無形的巨斧劈砍,開始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攔腰斷裂。
    巨大的山體瘋狂崩塌,化作億萬萬噸碎石泥沙傾瀉而下,煙塵衝天而起,遮天蔽日!
    大地如同脆弱的蛋殼般瘋狂開裂,一道道深不見底、蔓延千裏的巨大裂縫猙獰地撕開地麵。
    吞噬著森林、河流、平原!江河倒灌,湖海沸騰,巨浪滔天!
    他們親手搭建的木屋在劇烈的震動中吱呀作響,瞬間垮塌!
    藥圃、他們日常所用的一切,頃刻間化為烏有!
    “唳——!”
    “吼——!”
    天空中飛翔的鳥兒、大地上奔跑的走獸,甚至水中的遊魚,所有由魔氣衍化的生靈,都在這一刻發出了絕望的悲鳴。
    它們的身體如同風中沙雕般開始崩潰、消散,重新化為最精純的魔氣,然後那魔氣也被狂暴的空間亂流撕碎、湮滅!
    萬物都在凋零,都在毀滅!整個世界仿佛迎來了它的終末之日!
    “風雲!”
    憐星聖女發出一聲驚呼,絕美的臉上血色盡褪,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駭。
    “星兒!”
    沐風雲反應極快,在那滅世般的災難席卷而來的瞬間,猛地撲向憐星,一把將她死死摟入懷中!
    憐星也幾乎是本能地,伸出雙臂緊緊環抱住沐風雲的腰身,將頭深深埋在他的胸膛。
    兩人如同狂風暴雨中相互依偎的幼苗,緊緊相擁,試圖以此抵禦那無法理解的天地偉力帶來的恐懼。
    他能感受到她身體的劇烈顫抖,她能聽到他胸腔內如同擂鼓般急促的心跳。
    這種毀滅的力量太過可怕,可怕到沐風雲和憐星都沒有阻止的能力,隻能彼此緊緊依偎,迎接著毀滅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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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毀滅的能量衝擊波如同海嘯般撲麵而來,眼看就要將相擁的二人也徹底吞噬、湮滅……
    就在那毀滅性能量觸及他們身體的刹那——
    嗡!
    一種極致的、絕對的寂靜,猛然取代了所有的轟鳴、崩塌與悲鳴!
    仿佛有人按下了世界的靜音鍵。
    那滅世的恐怖景象,那撕心裂肺的震動,那萬物湮滅的悲壯……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瞬間,如同潮水般驟然退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沐風雲和憐星聖女緊緊相擁著,因為慣性,身體甚至微微向前踉蹌了一下。
    耳邊的轟鳴散去,預期的毀滅並未降臨
    他們有些茫然地、緩緩地睜開了因恐懼而緊閉的雙眼。
    映入眼簾的,不再是那山崩地裂、末日降臨的世界,而是一片……絕對的空曠和死寂。
    他們依舊緊緊相擁,站在一片冰冷、光滑、渾然一體的黑色地麵之上。
    四周,是一根根巨大無比、雕刻著古老魔紋、支撐起望不到頂的穹窿的石柱。
    空氣中,彌漫著萬年不變的、冰冷的魔氣,再無半分方才那個世界的生機與鮮活。
    這裏……是那座他們最初進入的、空曠死寂的大殿中央。
    他們,回來了。
    從那個度過了不知多少萬載歲月、經曆了創生與毀滅的虛幻世界,回到了現實的。
    時間的錯位感如同重錘般狠狠敲擊著兩人的神魂,讓他們一陣劇烈的眩暈,幾乎站立不穩,隻能更加依靠彼此。
    他們緩緩地、極其艱難地鬆開了彼此緊抱的雙臂,但身體依舊貼得很近,下意識地相互扶持著。
    二人此刻如何能不明白,他們並非真的踏入了那個世界,隻是被此地特殊的法則帶入了一個虛幻的世界。
    雖是虛幻,卻也是真實的。因為他們的修為和實力是真的已至聖皇。
    “好在是一場夢,你還在。”
    憐星聖女想到最後世界崩塌的景象,忍不住心有餘悸而又慶幸的說道。
    “嗯,因為有你,所以是一個美好的夢。”
    四目,相對。
    彼此的瞳孔中,都倒映著對方那張熟悉到刻入靈魂、卻又因這突如其來的時空轉換而顯得有些陌生的臉龐。
    然而,那兩雙對視的眼眸中,曾經充斥的警惕、防備、敵視、殺意……
    早已在那漫長到足以磨滅一切的相伴歲月中,消磨殆盡,化為了烏有。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曆經滄海桑田、看遍雲卷雲舒後的深沉與平靜。
    以及,那無需言語、早已融入骨血深處的……濃得化不開的眷戀與親昵。
    他是她的風雲,她是他的星兒。
    是彼此在無盡孤獨中唯一的依靠,是分享過無數喜怒哀樂、度過了永恒歲月的……夫妻,親人。
    目光交織,仿佛穿越了真實與虛幻的界限,將那段唯有他們二人知曉、承載了太多情感與記憶的漫長光陰,牢牢係在了此刻,係在了對方的眼眸深處。
    大殿空曠,死寂無聲。
    唯有兩人漸漸同步的、有些急促的呼吸聲,以及那交織的目光中,無聲訴說的萬千情愫,在緩緩流淌。
    “走吧,我們回家。”
    溫存了片刻,沐風雲低沉而溫柔的聲音在憐星聖女耳邊響起,打破了這死寂大殿中的沉默。
    他的語氣是那般自然,仿佛隻是在呼喚一同外出遊曆歸家的妻子,而非身處詭異絕地。
    憐星聖女輕輕抬起頭,絕美的臉龐上再無半分初遇時的冰冷與狠辣。
    那雙曾蘊含著無盡威嚴與殺意的紫色眼眸,此刻隻剩下如水般的溫柔和全然的信賴。
    她微微頷首,聲音輕軟
    “嗯。”
    此時的她,褪去了所有尖刺與鎧甲,依偎在沐風雲身側,那份小鳥依人的姿態,足以讓世間任何男子心醉神迷。
    隻見沐風雲微微一笑,攬著憐星纖細腰肢的手臂輕輕一拂,動作寫意而從容,仿佛隻是拂去眼前的一點塵埃。
    然而,就是這看似隨意的一拂——
    轟隆!
    大殿那望不到頂的、原本渾然一體、堅不可摧的穹頂之上,空間如同幕布般被無聲無息地撕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
    外界魔窟那混亂而熟悉的魔氣瞬間湧入,卻帶著一種……仿佛臣服般的溫順。
    沒有驚天動地的能量衝擊,沒有艱難晦澀的法則破解。
    那曾困住他們、連璃月和骷魔王都無法堪破的詭異禁製,在如今的沐風雲麵前,竟如同虛設!
    沐風雲攬著憐星,兩人身形飄搖而上,如同神仙眷侶,輕盈地穿過那道空間裂縫。
    那足以絞殺聖王,乃至聖尊的混亂空間亂流和殘留的古老禁製之力,在觸及他們周身自然流轉的混沌魔元時。
    便如同溪流匯入大海,自然而然地被同化、平息,未能造成絲毫阻礙。
    下一息,光影變幻。
    那令人窒息的大殿徹底消失身後。
    冰冷、混亂、充斥著各種能量亂流的魔窟環境再次將兩人包裹。
    他們已然腳踏實地,重新站在了魔窟那暗紅色的、布滿裂痕與魔晶的地麵上。
    周圍依舊是那熟悉又陌生的險惡景象,遠處似乎還隱隱傳來魔怪的嘶吼。
    從絕對寂靜的大殿,到能量混亂的魔窟,這環境的驟然轉換,卻並未讓兩人臉上出現絲毫波瀾。
    那漫長歲月賦予他們的,不僅僅是深厚的感情,更有一種勘破虛妄、洞察本源後的極致平靜與淡然。
    他們就那樣相攜而立,站在魔窟之中,仿佛隻是出門散步歸來的鄰家夫妻,與周圍凶險的環境顯得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融為一體。
    沐風雲的目光掃過周圍,眼神深邃,仿佛能看透這魔窟的一切本質。
    憐星聖女靜靜地站在他身側,玉手依舊自然地挽著他的手臂,仿佛那裏本就是她的歸宿。
    家,並非特指某一片土地,某一座宮殿。
    於他們而言,彼此在處,即是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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