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山河轉過身，目光在沐風雲身上掃過，又瞥了一眼縮在後麵盡量減少存在感的賈似道，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喲，賈騙子，你竟然敢來見我？怎麽，又看上我這園裏哪根草了？”
    賈似道臉一黑，老子就那麽沒出息？
    但他敢怒不敢言，隻能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洛前輩說笑了，晚輩……晚輩特來請安。”
    沐風雲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賈似道，要知道，賈似道可是成名已久，傳聞與數位混沌歸墟大能都有交情。
    拋開武道修為不談，醫道之上對方可謂是名動歸墟，這樣的人竟然在洛山河麵前還要自稱“晚輩”？
    洛山河懶得再理他，注意力放回沐風雲身上，指了指旁邊的酒壇：
    “別愣著，趕緊的，這都快喝完了，你可是答應過回來給大哥釀酒的。”
    沐風雲苦笑不已，這位洛家老祖還真是個酒鬼，幾缸酒竟然都快喝沒了。
    沐風雲來到酒缸旁，正準備起手，可當他感知到酒缸的不同後，瞬間變的驚詫不已。
    酒缸之中竟然有著他難以觸摸的法則聖力，要想釀酒，不僅得破掉這些法則，還得將聖力融匯，為己所用。
    稍微試了試，壇內原本平衡的能量瞬間躁動，所剩不多的酒液劇烈翻騰，香氣變得紊亂，眼看就要炸缸。
    “嘖，笨手笨腳！”
    洛山河嫌棄地咂咂嘴，卻並未動怒，反而伸出那看似油膩的手指，淩空對著酒壇輕輕一點。
    一股柔和卻蘊含無上玄妙的力量瞬間注入，原本躁動的酒液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撫平，瞬間恢複了平靜。
    並且以一種更完美、更和諧的方式與酒水交融蘊化，酒香反而變得更加內斂醇厚。
    沐風雲看得目瞪口呆，他能感覺到，洛山河那一指之中，蘊含的並非多麽磅礴的力量。
    而是對規則、對能量、對“物性”深刻到極致的理解與掌控，妙到毫巔！
    “看明白了？力量不是越大越好，關鍵是用在何處，如何用。你那傳承，走的是霸道掠奪的路子，剛猛有餘，柔潤不足。”
    “須知剛不可久，柔不可守，陰陽相濟，方是正道。”
    “釀酒我不如你，但對道的理解，你小子還差的遠。趕緊的，看什麽看。”
    他一邊說著，一邊隨意地坐在旁邊的青石上，拿起腰間的酒葫蘆灌了一口。
    “你小子的根基打得還算紮實，魔皇那老小子的功法也確有獨到之處，但你對‘聖’之一字的理解，還停留在力量堆積的層麵。”
    洛山河的話語如同洪鍾大呂，敲擊在沐風雲的心頭。
    “聖者，通明也。通曉天地規則，明悟自身本源。你以為聖皇到聖帝，隻是元力的積累和領域的強化？”
    沐風雲心神劇震，仿佛抓住了一絲什麽，連忙豎起耳朵，認真聆聽。
    洛山河目光深邃，望著遠處雲卷雲舒，緩緩道：
    “聖帝之境，在於‘融’。將自身領悟的法則，與天地共鳴，初步融入這方世界的規則之網中，故而能引動更龐大的天地之力，言出法隨，領域方能由虛化實，具備真正的‘世界’雛形。”
    “你身負混沌魔體，又得魔皇傳承，體內力量本質極高，卻囿於境界，無法真正引動混沌規則。”
    說罷，他灌了口酒，見沐風雲目瞪口呆看著自己。
    “發什麽呆呢，趕緊動手啊，沒看都快喝沒了？”
    隨著這聲清喝，沐風雲自震驚中反應過來，沒有絲毫不悅，眼中充斥著興奮和感激。
    他不再遲疑，一頭紮進釀酒大業中，感悟酒缸的法則。
    半晌之後，賈似道終於忍不住了，湊到洛山河身邊，壓低聲音，臉上寫滿了不解與好奇：
    “前輩，您……您為何對這小子如此看重？就算他是魔皇比陽的傳人，以您的眼界，也不該……難道就因為他幫您釀酒？”
    洛山河斜睨了他一眼，打了個酒嗝，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光芒。
    隨即又恢複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白牙：
    “老子願意。”
    賈似道被噎得說不出話，他知道，這老家夥不想說的事，誰也問不出來。
    但他看向沐風雲的眼神，卻變得更加深邃和好奇。
    這小子身上，定然還有連魔皇傳承都無法涵蓋的巨大秘密。
    否則絕不可能讓眼高於頂的洛山河如此另眼相看，甚至不惜耗費本源道則之力，助其突破聖帝。
    “還有，別一口一個前輩的叫，這裏又沒外人，咱倆差不多大，你個藥販子還想裝嫩？”
    洛山河似乎不滿賈似道對他的稱呼，一巴掌拍在賈似道腦袋上。
    賈似道一個不慎，竟然直接向前撲倒，摔了個標準的狗吃屎姿勢。
    “哎喲我草！洛酒鬼你敢打老子！”
    “哎，這才對嘛，裝什麽裝。”
    藥園之中，那口半人高的酒缸並非凡物，乃是洛山河不知從何處尋來的“混沌石”粗略鑿成，外表斑駁，內蘊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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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缸壁上天然烙印著模糊不清的古老紋路，仔細看去，竟似有日月星辰、山川湖海的縮影在緩緩流轉，散發出若有若無的混沌氣息。
    沐風雲褪去上身衣衫，赤膊伸入酒缸之中。
    缸內並非尋常酒液，而是呈現一種瑰麗的混沌色澤，似有無數細微的光點在沉浮。
    剛一進入，沐風雲便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龐大壓力從四麵八方湧來，不僅僅是物理上的擠壓。
    更仿佛有無數的規則絲線穿透他的皮膚、血肉，直接作用於他的聖魂和體內法則！
    沐風雲不敢大意，立刻運轉混沌之氣抵禦。
    同時強忍著那股仿佛要被分解、融化的怪異感覺，開始釀酒。
    酒缸中的法則壓力與體內混沌之氣的奔流產生了劇烈的衝突，讓他經脈脹痛，聖魂搖曳，仿佛隨時會爆體而亡。
    但他不願退縮，魔氣迸發催動魔元對抗。
    並且嚐試放鬆心神，將自身意念散開，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去感知、去接納酒液中蘊含的那股混沌而古老的意蘊。
    漸漸地，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了與酒液的界限。
    他仿佛不再是釀酒者，而是變成了酒液的一部分，隨著那混沌的渦流緩緩旋轉、沉浮。
    他“看”到了酒液中蘊含的無數規則碎片，那是百草生長枯榮的輪回，是日月精華交替的軌跡，是大地厚重承載的意誌，是流水無形變化的玄妙……
    這些規則碎片，與他在盤古塔中所看到的混沌生萬物的至理，開始產生奇妙的共鳴。
    就在他沉浸在這種玄妙狀態中時，異變陡生！
    他體內深處，那之前在洪荒血海中吸收、卻一直沉寂難以完全煉化的數滴精純魔血。
    仿佛被這外界的混沌規則壓力與內部的《混沌魔經》運轉共同引動，驟然沸騰了起來！
    “轟——！”
    一股蠻荒、暴戾、充斥著最原始吞噬欲望的恐怖氣息，猛地從他體內爆發！
    那幾滴魔血化作一道道暗紅色的血線，如同蘇醒的凶獸，在他經脈中瘋狂衝撞，試圖奪取他身體的控製權！
    那是屬於這個世界的大能本源烙印，蘊含著其生前的部分力量和隕落的不甘！
    沐風雲額頭青筋暴起，身體顫栗不已，似乎有了退縮之意。
    “堅守本心！那是你的機緣，也是你的劫難！”
    洛山河的聲音如同驚雷，在他識海中炸響。
    “魔皇之路，本就是掠奪與融合！以你之意誌，駕馭魔血之力，將它徹底煉化！”
    沐風雲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血紅，體表青筋暴起，顯得異常猙獰。
    沐風雲緊守靈台最後一絲清明，忍受著魔血衝擊帶來的靈魂撕裂般的痛苦。
    他不再抗拒這股力量，而是以剛剛領悟的“共鳴”之法，嚐試去理解魔血中蘊含的狂暴規則。
    與此同時，他靈魂深處的魔皇比陽傳承印記也大放光芒，主動與沸騰的魔血交融。
    比陽的魔道，是統禦、是秩序下的霸道，而這洪荒魔血，是原始、是混沌中的本能。
    兩者原本有些格格不入，此刻在沐風雲這種“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的奇特悟道狀態下，竟然開始了一種艱難的融合！
    他看到了魔血中蘊含的“毀滅”是為了“新生”的殘酷法則，看到了百草中“藥性”既能救人亦能毒人的兩麵。
    毀滅與創造，殺戮與滋養，魔性與靈性……
    這些看似對立的規則，在其本源深處，竟有著奇妙的聯係和轉換的可能。
    “陰陽相濟，混沌歸一……”
    沐風雲福至心靈，喃喃自語。
    他不再區分魔元與靈念，不再區分魔血規則與百草規則。
    他將所有的心神、所有的力量，包括那沸騰的洪荒魔血，以及魔皇傳承的統禦之力，全部引導出來，化作一股混沌色的、包容一切的“心火”！
    這心火，不再熾熱，反而帶著一種溫潤如玉的光澤，如同開天辟地之初的第一縷光。
    心火融入這方混沌酒缸空間。
    刹那間，奇跡發生了！
    那些原本躁動或沉寂的百草精華，在這混沌心火的照耀下，仿佛找到了歸宿，歡快地飛舞、靠近、交融！
    赤炎花的烈性與冰心草的寒性不再衝突，反而相輔相成，演化出冰火兩重天的玄妙；
    厚土芝的沉穩與風吟花的輕靈結合，孕育出大地生機的韻律……
    無數的規則碎片在混沌心火的熔煉下，開始重組、升華，逐漸趨向於一種完美的平衡與和諧。
    一股難以言喻的、蘊含著勃勃生機與大道韻律的靈性，開始在酒缸中央孕育、誕生！
    而沐風雲自身，也在這“創世”般的體驗中，迎來了徹底的蛻變！
    他的聖魂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膨脹、凝實，對天地規則的感知變得無比清晰和深刻。
    他“看”到了構成這個世界的基礎法則線條，他“聽”到了大道運行的無聲天籟。
    “融！”
    他福至心靈，將自己領悟的混沌法則，融合了魔皇傳承與洪荒魔血，主動與外界真實的天地規則進行共鳴、交融！
    “轟隆隆——！”
    外界，後山上空，原本晴朗的天空驟然暗了下來，無盡的天地元氣從四麵八方瘋狂湧來，形成一個覆蓋千裏的巨大元氣漩渦！
    漩渦中心，電閃雷鳴，有混沌開辟、規則重組的虛影幻滅！
    一股淩駕於聖皇之上，浩如煙海、深不可測的恐怖帝威，如同蘇醒的太古神魔，從沐風雲身上轟然爆發，直衝雲霄！
    茅屋前，洛山河看著天空異象，又感受了一下酒缸內那趨於完美、靈性盎然的酒液。
    滿意地灌了一口酒，嘀咕道：“總算沒白費老子這口‘萬道輪回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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