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裏漸漸浮現水汽，咬著下唇“噗通”一聲跪在劉翠蘭麵前。
    突然之間的舉動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大伯母，求你讓我見見奶奶吧，東西拿不回去，我會被打死的！”
    說話間，她用力在地上磕頭，額頭很快便浸出一層暗紅的血跡。
    “你這孩子，這是做什麽？老三，趕緊把你表妹扶起來。”
    劉翠蘭眼中滿是心疼，急忙指揮蘇曉曉扶人。
    蘇曉曉應聲將人扶起來，劉翠蘭歎口氣：“你要見就見，隻是你奶奶那個人也是個倔脾氣，這東西能不能要到就不關我的事了。”
    蘇盼弟急忙點頭：“謝謝，大伯母。”
    她去了王春花住的西廂房，隻是剛進去沒幾分鍾房間裏就傳來一陣含糊不清的怒罵。
    老太太口齒不利索，罵人卻是中氣十足。
    蘇盼弟紅著眼圈從房間裏出來，衝著我們鞠了個躬：“大伯母，我先回去了。”
    劉翠蘭見她可憐，急忙將人叫住：“這麽晚了，你回去估計家裏也沒飯，留下一塊吃點吧。”
    蘇盼弟站在原地，表情糾結，肚子卻是咕嚕嚕叫起來。
    蘇曉曉走過去，不由分說將她拽到飯桌前坐下：“都是實在親戚，留下吃個飯，怕啥。”
    “謝謝。”
    沉默半晌，蘇盼弟低聲開口。
    蘇曉曉卻是眼尖地發現她眼圈紅彤彤一片。
    老蘇家的晚飯最近一直比較豐盛。
    一大盆子紅燒肉燉土豆，兩盤子炒青菜，還有一個湯，算是這年代不錯的夥食了。
    倆小老弟見著飯菜上桌，雙眼冒光地拿起筷子唏哩呼嚕開吃。
    蘇曉曉夾了一筷子紅燒肉，還沒等放到嘴裏，就看到蘇盼弟正捧著手裏的窩頭發呆。
    “看啥，趕緊吃，都是自己人可沒人把你當客人。”
    知道她是不好意思，蘇曉曉將手裏的紅燒肉方向一轉，直接放到了她碗裏。
    蘇盼弟有些受寵若驚：“謝謝表姐，我……我自己可以。”
    還是第一次有人對她這麽好，蘇盼弟盯著碗裏的肉，眼圈更紅了。
    蘇曉曉不由分說又夾了一塊放到她碗裏，催促道：“快吃吧，不然都讓老四老五吃完了。”
    這孩子整個人瘦的就像是骨頭架上繃著一層皮，實在看著太讓人心疼了
    見蘇盼弟一直不動筷子，她又夾了幾塊肉放到她碗裏。
    蘇盼弟用力點了下頭，這才小心翼翼夾起一筷子肉放進嘴裏。
    肥瘦相間的五花肉帶著誘人的香味，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麽好吃的肉，以往不是掉在地上或者是髒了壞了的肉，是絕對輪不到她的。
    媽媽常跟她說，女孩子是外人，早晚是要嫁人的，家裏的一切都是屬於弟弟和大哥的。
    所以弟弟和大哥上學的時候，她隻能在地裏幹活，在家裏伺候一大家子。
    媽媽跟她說這就是女孩子的宿命，幹活嫁人，到了婆家就是生孩子幹活，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可……
    她看著麵前笑眼彎彎看著她的表姐，忽然問了句沒頭沒腦的話：“表姐，我媽說女孩子不配上學，不配出去工作，是真的嗎？”
    蘇曉曉義憤填膺，沒想到這個二嬸是真不是人。
    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還玩重男輕女的老思想。
    她放下筷子拉著蘇盼弟的手，認真開口：“盼弟，姐姐跟你說，男女都一樣，男孩子能做的事情咱們也能做，曆史上不還有女皇帝女將軍呢。”
    蘇盼弟目光炯炯望著她：“表姐，你本事比我媽大，說得肯定是對的。”
    說完她笑了，隻是笑容苦澀：“要是我也是大伯母的孩子該多好，表姐，我真羨慕你。”
    蘇曉曉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這個時代的人思想保守落後，很多人的理念裏麵，女人就該相夫教子，照顧一家子。
    她沒辦法告訴她以後男女會平等，隻默默又給她夾了一筷子紅燒肉：“好好吃飯，以後長大了就可以離開家，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蘇盼弟用力點了一下頭，夾起肉埋頭吃飯。
    她吃飯的速度很快，這是在家裏練出來的，沒人護著的時候人都會自己學會保護自己。
    一家子吃過飯，倆小老弟摸著圓滾滾的肚子齊齊打了個飽嗝。
    蘇盼弟急忙站起來幫著徐招娣收拾碗筷，兩人偶爾視線對視，像是對著一麵鏡子，一個是過去，一個是未來。
    蘇曉曉忽然就很想幫幫這個小表妹。
    如果繼續這麽下去，她就是第二個徐招娣。
    可是怎麽幫呢？
    不等她想明白，院門就被人砰砰砰砸響了。
    砸門的動靜很大，像是在泄憤一樣。
    蘇文兵急忙出去開門，剛打開就看到了站在門口氣勢洶洶的張桂芳。
    張桂芳抬頭看到站在堂屋裏的蘇盼弟，一張臉拉得老長。
    “你個死丫頭，光知道自己在外麵玩，都什麽時候了，還不趕緊滾回家做飯？”
    “是存心想要餓死我們嗎？”
    說話間，她像是感覺不解氣一般，隨手抄起旁邊頂院門的粗棍子，就往蘇盼弟身上招呼。
    蘇盼弟反應不及時胳膊上被砸了一下，眼眶立馬就紅了，卻站在原地不敢動地方。
    平時挨打，但凡她躲開，或者是反抗，隻會被打得更狠。
    張桂芳見她這幅隱忍又委屈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養你還不如養一條狗，你個沒良心的狗東西，還不趕緊給我滾回家去！”
    說話間，手裏的棍子就要往下落，卻被劉翠蘭一把抓住甩開：“她是你親閨女，你怎麽下手這麽狠？”
    “我管教我自己閨女關你啥事？”
    張桂芳惡狠狠瞪著劉翠蘭，卻被對方的氣勢嚇到，不情不願地扔下棍子。
    “還愣著幹什麽，跟我回去！”
    不敢對著劉翠蘭發火，她隻能將火氣都發在蘇盼弟身上。
    蘇盼弟怯生生地叫了一句：“媽。”
    “大伯母、表姐，我先走了。”
    她衝兩人道謝後，亦步亦趨跟著張桂芳離開。
    “怎麽走這麽慢？家裏那麽多活等著你幹呢？趕緊的，地裏的活還剩下不少，一會做完飯趕緊給我下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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