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沉默屬於天龍。
    在無言的氣氛之中，秦楚手中的未化之血卡牌飄起，懸浮在那雙大眼睛之前。
    仔細端詳了片刻，天龍的聲音好像有些許不淡定。
    “你殺了那寡婦龍？
    “不不，不可能。”
    然後聲音自顧自的否定。
    九星素材卡，按照基本法來說，是隻有神話生物才能凝聚的戰利品。
    但凡事都有例外，神話生物也並非生於天地，無父無母無親無子，總會有後裔或者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
    如果卡牌凝聚時走了狗屎運，也不是不可能有所收獲。
    所以答案很明顯。
    “祂們成功孕育出返祖血脈的孩子。”
    “然後被你殺了？還凝了卡？”
    秦楚點點頭，嚴格來說，當時的情況大體上就是如此。
    天龍見他承認，語氣頓時有些難明。
    “如此這般，那寡婦龍豈不是恨死你了。”
    “吾幾乎都能想到祂得知心血被毀後，氣急敗壞的模樣。”
    那確實很急了。
    秦楚想起當時，南龍皇氣的直接跨世界打擊，幸虧有天帷前輩在，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能落得個挫骨揚灰估計都是好下場了。
    未化之血卡牌隨著心意流轉，打量了許久，天龍也有些不肯定了。
    “如果是此物的話....”
    論起龍的同源力量，還有比創世神龍的血更純真的嗎？
    嚴格來說，龍之世界的所有真龍，都不過是龍神的副產品。
    天龍能感受到這卡牌背後浩渺的氣息，即便是祂，都不由得生出忌憚和懷念的矛盾之感，足以闡明這未化之血的含金量。
    “如何，天龍冕下？”
    秦楚能看出那雙眸子中的糾結之色。
    其實他是有些奇怪的，很明顯，天龍本身非常有意願擺脫天魔，哪怕是治標不治本的拖延。
    既然如此，驀然見到未化之血，即便是不確定是否有用，起碼也是個希望，總應該表現的坦蕩一些吧。
    怎麽搞的好像秦楚來錯了一樣。
    良久，天龍才出聲。
    “或許，這便是天意吧。”
    秦楚聽到了其中的遺憾和歎息，靜靜地等待著解釋。
    “如果你早來幾個月呢。”
    秦楚抬頭，心中不解，然而很快天龍就說出了原因。
    “如果是之前，憑借著這血與吾本源上的聯係，吾可以主動引導天魔，將其鎖進去。”
    “到那時，隻要這未化之血未到極限，吾便可以再多承受些歲月。”
    “但終究是晚了。”
    聲音格外的蕭索，一股力量引導著秦楚，他的視線好似穿越千裏萬裏，撞見一座高聳的黑色山脈。
    不，不對，秦楚很快意識到這不是什麽山。
    當山脈的盡頭映入眼簾，秦楚倒吸一口涼氣。
    出現在的眼前的，赫然是規模駭人的龍首，僅從那星辰般碩大的眼眸，和卻災天龍也不遑多讓。
    解析之眼閃過，看清了些許信息。
    名稱：大獄孽龍
    品階：神話
    刹那間，秦楚的視線又回來了。
    “見到了吧。”
    秦楚點點頭。
    “現在你所在的地方，便是裏世界的深層空間。”
    “那大獄孽龍，便是天魔氣集聚到一定程度，依托宿主產生的反轉意識。”
    “幾個月前，吾體內天魔氣便已經累積至此，所以吾才會主動陷入沉睡，壓製這反轉生靈的蘇醒。”
    “如果天魔未產生意識，吾還能強行灌輸，但到如今這個地步，隻要動作稍大，便會引起劇烈反抗。”
    “如果這孽龍掙脫裏世界束縛，跑到外麵.....”
    神話級別的卡牌肆虐，再加上蒼炎國現在的情況，秦楚能想象到到時候將是怎樣的屍山血海。
    說實話，這情況是秦楚能想象到的最差情況了。
    他本以為最多隻是躲藏進來的金卡被侵染，可沒想過天龍本身會反轉啊。
    “唉，如果有卡士能分擔吾之天魔氣，何至於到今天這步。”
    聽完這話，秦楚沉默。
    現在他大概能猜到末代龍皇之死的原因了，估計就是承受了太多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吧。
    活生生被天魔氣煉死了。
    但這樣拖延下去可不行啊。
    秦楚心中生出緊迫感。
    如果情況繼續惡化，天龍終究有一天還是會抑製不住天魔氣，大獄孽龍終究還是會跑出外麵為禍一方。
    龍沐月的情況更不用說，在聯係如此緊密的情況下，天龍出事，她也很難幸免。
    所以情況根本不是用還是不用，用尚且還能拚一拚，不用的話結局隻能是等死。
    天龍活了這麽久，這些事想的肯定比他清楚。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解決天魔氣莫名產生的意識，然後將其灌進未化之血中，緩解天龍的情況。
    於是在這片昏暗的空間內，兩個生靈同時陷入了沉思。
    而忽然，秦楚眼睛一亮。
    他想起自己和天魔之瞳的初次對視，那時的自己還年輕，皇尊正在野心勃勃的舉行升變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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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中途記憶一片空白，但毫無疑問，皇尊的儀式被自己瞪沒了。
    如果，他是說如果，他能順利和大獄孽龍對視，是否有可能產生什麽有利的變化。
    想到這裏，秦楚一拍腦門有些後悔。
    剛才怎麽沒想著給那頭黑龍一個腦瓜崩呢。
    而一旁，天龍眼神莫名的看著男人犯蠢，以為這孩子是被壓力逼得精神失常。
    “你不必有壓力。”
    祂出聲安慰道：神話之爭，終究不是你能參與的。”
    “天魔之災，更是肆虐了人類不知多少千年。”
    “不管如何，你終究是帶來了一息生機。”
    “其餘的，隻能交給天命了。”
    秦楚下意識想要反駁，但想了想貌似也確實。
    盯著天龍的眸子看了許久，秦楚終究還是選擇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低語聲回蕩在空間內，其實秦楚說得並不多，大部分是說怎麽做，而關於為什麽，基本都是搪塞過去。
    而奇異的是，秦楚不說，天龍也默契的不問。
    明明是如此荒謬的話，天龍卻聽得格外認真。
    終於，話音停下，秦楚與天龍對視，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些東西。
    果然啊。
    秦楚感慨，他就說天龍不可能是蠢貨。
    估計在進來的一瞬間，他就被觀察了個底朝天，雖然解析之眼應該不會暴露，但關於靈魂、或者其他的什麽玩意，對方肯定心中有數。
    君不見同為神話生物，生命之樹甚至會算命，那卻災天龍能趨利避害、感受福禍之類的玄奧事物貌似也不是難以理解的事。
    他原本還猜對方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和自己說這麽多話。
    什麽龍氏之血、龍皇之死，這些玩意是能隨便說的嗎？
    現在看來，原來是早有預謀。
    “我不知道是否真的會有用。”
    “所以你原先的計劃還是一並用上吧。”
    秦楚說道，看見那眼眸上下晃，似乎在點頭。
    “唉。”
    秦楚看了看兩邊，感慨自己原來也有算命的本事。
    裏世界啊裏世界。
    嘖嘖嘖，不知道到時候龍春秋會怎麽看。
    秦楚即將麵對的，是一場最偉大的瞪眼比賽。
    這一場比賽的結果，將會改變整個蒼炎國。
    而秦楚，已經做好了準備。
    他深呼一口氣，舒緩了下心中的情緒，頭微微點起，示意天龍動手。
    下一秒，空間穿梭，周圍環境化作模糊的虛影倒流，當視線重新定格時，那氣勢磅礴的黑色山脈依然屹立，一呼一吸之間，噴發出驚人的威勢。
    秦楚看向手掌，虛握幾下，確認自己是本體出場。
    “然後是.....”
    秦楚抬頭，開始琢磨怎麽給這大家夥弄醒。
    既然是瞪眼比賽，起碼雙方都需要配合著睜開眼睛。
    從這點來說，大獄孽龍做的不夠好。
    “你這個年紀也能睡得著？”
    秦楚一邊感慨它龍生無望，以後考研考公是沒指望了，一邊費勁巴拉的沿著龍身往前走。
    正所謂望山跑死馬，明明看著挺近，秦楚卻走了不短的時間，才走到盡頭。
    視線裏倒映出的景象，讓秦楚大為驚歎。
    單單一個龍首，就如同小山一般，站在下麵仰頭都望不見頂。
    僅從最淺薄的體型推算，神話級別的生物，就是非神話生物不可逾越的山峰。
    而當秦楚順著龍鱗間的縫隙往上走，攀爬到龍臉，這股情緒達到了頂峰。
    僅僅是眼眶大小，就足夠塞好些個秦楚，挖的深些估計都能住人了。
    摸索著下巴，秦楚開始回想起剛製定不久的計劃。
    計劃很簡單，總共分三步走。
    撥眼皮，瞪眼、然後走人，之後無論結果如何，秦楚也無法幹涉了。
    他隻是憑借解析之眼在神話的天秤兩端，作弊似的添了點籌碼。
    雖然這已經足夠驚世駭俗，但誰勝誰負，終究還是要看天龍本身。
    更何況從他的角度來說，他已經做的足夠多了。
    如果這樣還能輸，隻能說蒼炎命該如此，他拚了命也要帶著沐月到萬木國那裏避難。
    相信憑借生命之樹的能力，即便無法恢複沐月的身形，吊住命大概不會有太大問題。
    嚴格來說，他有退路，雖然並不那麽完美。
    所以....
    秦楚上前走了幾步，希洛克的懷抱的加持下，身體內湧動著龐大的力量。
    腳踩著黑龍下眼皮，兩隻手則搭在上眼皮，默默的看著還在熟睡的大獄孽龍，秦楚努力保持心情平靜。
    你可得加把勁啊，蒼炎的守護神，卻災天龍冕下。
    他如此想道，然後調動力氣，渾身上下猛地用力。
    用力！！！
    用力.....
    良久，望著紋絲不動的眼瞼子，秦楚直接歪著腦袋疑惑了。
    nnd，我單知道神話級生物肯定打不過，但沒想到自己竟然連眼皮子都掀不開。
    你睡覺眼皮子還使勁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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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本身就很重？
    不應該啊，帶著這麽重的眼睛皮，這大獄孽龍眼睛不酸嗎？
    忙活了好一陣，實在是無能為力，秦楚放棄了。
    啟動備用計劃，古爾薇你來。
    “嗷嗚！”
    龍女躍躍欲試。
    怪力、龍血沸騰、龍化、除了不壞明王，甚至連災荒都開了。
    下一秒，匯聚著龐大力量的驚人龍之臂揮出，對著眼皮重拳出擊。
    砰。
    隻聽一聲巨響，那怪力卻猶如陷入泥潭，一點聲音都沒有，轉瞬消失不見。
    秦楚內心暗罵。
    他有想過解析之眼沒用、或者天龍最後鬥爭失敗，但唯獨沒想過自己竟然會卡在一張眼皮前。
    正當他思索著是否要回去叫天龍時，眼瞼子卻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睜開。
    其後，沒有半分雜色，黑洞般的眼睛似乎驅散了全世界的光。
    一灘黑湖水，倒映著秦楚的臉。
    內心的警鍾忽然高鳴，莫名的感覺統攝全身，激的全身滿是雞皮疙瘩。
    秦楚的大腦一片空白，但還是下意識啟動解析之眼。
    當金色的眼眸倒映進純黑龍眸，一股莫名的波動產生了。
    或者說，一場對撞發生了。
    透過那渾濁的黑色，秦楚似乎穿透了一處深邃的海底裂縫，並在海底見到了熟悉的東西。
    一枚黑色的瞳孔靜靜呆在那，透著萬水千山，與秦楚對視。
    回過神來，秦楚心中明悟。
    天魔果然在盯著這裏，而且就躲藏在大獄孽龍的意識深處。
    “他在.....等著我嗎？”
    秦楚不由自主的想道。
    黑眸依舊沉默，哪怕身體出現消散，也未有絲毫動作，就像是個普普通通的塗鴉。
    是覺得勝券在握？
    還是說....
    秦楚望著眼前的一幕，忽發奇怪的聯想。
    還是說，這枚黑眸，年紀比較小？
    他很難解釋這種想法從何而來，但就是莫名有種直覺。
    黑眸與黑眸之間，確實有些細微的區別。
    分身？
    意識分裂？
    或者眼前的是單純留下的印記。
    還是說某種去中心化的存在方式？
    更或者說，隻是單純的錯覺？
    秦楚不知道，他隻是看著黑眸消散，猛烈的怒吼聲衝進耳膜，鮮血直流，將他的意識猛的拽了回來。
    再然後，他空間穿梭，回到原來的地方。
    還沒待幾秒，身形再次變得模糊。
    ......
    裏世界外的乾龍宮，一聲巨響，龍碑附近刹那間塵土飛揚。
    好像隕石墜落般回來，秦楚半跪在地，讓大獄孽龍這麽一嗓子吼的，隻感覺渾身哪哪都不舒服。
    他勉強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卻沒有發現本該跟在自己身邊的沐月。
    這個可是計劃外，天龍可沒說要留沐月在裏世界。
    秦楚一急，正要開罵，然後就被一道聲音打斷。
    “秦楚，你回來了。”
    聽到聲音一回頭，發現原來少女就在不遠處。
    既然用詞是回來，那說明.....
    一番詢問後秦楚才得知，沐月壓根就沒進去，隻感覺到一股力量掃視了一圈身體，緩解了她的異化後，就將她送了出來。
    秦楚鬆了口氣，看來天龍還是挺地道的，起碼沒留什麽人質搞什麽共存亡，給自己的跑路留足了時間。
    那現在該幹的事就很明確了。
    果斷打開聯絡項鏈，輕車熟路聯通萬木國。
    “喂，希嗎？”
    “沒事不能找你嗎？”
    “就是之前和你說的事。”
    “沒沒沒，還沒確定下來，你先預備著，如果計劃取消會和你說。”
    “ok。”
    掛斷聯絡，秦楚側頭，便見龍沐月的眼神莫名，似乎帶著某種聲討。
    “啊哈哈。”
    秦楚摸著後腦勺，心虛表現在臉上。
    “沐月，你聽我狡辯....”
    正要解釋，卻見沐月搖搖頭，然後示意山下。
    秦楚看過去，地平線的階梯，一道土偶站立，雙手隱藏在袖子中，表情畫上去般，笑眯眯的。
    他認得出這是地靈公的本體。
    “小子。”
    土偶開口，卻是龍蒼生的音，似乎壓抑著情緒。
    “有些事，你總得和我解釋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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