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淵像是不信邪一般，扔掉一本，又拿起一本，一本接一本地翻看，試圖從裏麵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企圖來證明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
    林翰渾身僵硬地立在原地，臉色煞白如紙，嘴巴無意識地張合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顫抖著伸出手，如同撫摸什麽稀世珍寶一般，拿起一本《中庸》，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紙張的厚實與平滑。
    翻開，那工整清晰、如同刀刻斧鑿般的印刷字體，帶著墨香，清晰地映入眼簾……
    完美！毫無瑕疵！
    這……這根本不是手抄本！甚至比府城裏最好的刻印坊印出來的還要精良！
    三天！
    僅僅三天！
    他是怎麽做到的？！
    難道……難道他真的會什麽妖法不成？！
    撒豆成兵？還是……憑空造物？！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林翰的腦子徹底成了一團漿糊，世界觀仿佛在這一刻轟然崩塌！
    “咳咳！”
    就在劉淵和林翰失魂落魄、狀若瘋魔之時，楚川適時地輕咳了兩聲，那聲音在寂靜的庫房裏顯得格外清晰。
    他慢悠悠地走上前，看著兩人手中被蹂躪的書籍，眉頭微皺，語氣帶著一絲提醒，又像是在傷口上撒鹽：
    “劉老爺，林教授，還請二位……手下留情。”
    “這些書，品相可都得是完好的。畢竟……”楚川頓了頓，臉上露出一抹人畜無害的笑容，“您二位，可是要用市價三倍的銀錢，將它們……全部買下的呀。”
    “呃——”劉淵翻書的動作一僵，他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過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惡狠狠地盯住了旁邊的林翰！
    那眼神，像是要將林翰生吞活剝！
    聲音，充滿了無盡的暴怒和森寒：
    “林——翰——！！！”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廢物！蠢貨！你不是說萬無一失嗎？！你不是說他插翅難飛嗎？！這就是你給我的保證？！啊？！
    劉淵在心中瘋狂咆哮！
    被這飽含殺意的目光鎖定，林翰嚇得渾身一哆嗦，差點癱軟在地。他張了張嘴，喉嚨裏卻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能說什麽？
    庫房外，原本喧囂的人群也早已被庫房內詭異的寂靜所感染，一個個伸長了脖子，踮著腳尖，拚命想往裏看，卻隻能看到那堆積如山的書籍一角，以及劉淵和林翰那如同見了鬼一般的僵硬背影。
    “這……這到底……”
    “我的天，好像……好像真有那麽多書？”
    “不可能吧？三天啊！怎麽可能印出這麽多？！”
    幾個先前還在冷嘲熱諷的書鋪掌櫃，此刻臉上寫滿了驚疑不定，眼珠子瞪得溜圓，下巴幾乎要掉在地上。他們是做這行的，自然明白其中的難度，三天時間，別說印三百冊，就是找齊三百冊舊書都不容易！這楚川……難道真的有什麽通天手段不成？
    鄭康和白知縣也擠在前麵，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楚川這小子……難道真帶著白易和源琰他們，沒日沒夜抄出來的？可……可這數量也太離譜了！而且，看那書的品相……
    鄭康的心髒砰砰直跳，既有擔憂，又隱隱生出一絲期待。
    白知縣眉頭緊鎖，目光銳利如鷹，緊緊盯著庫房內那驚鴻一瞥的書籍。
    他宦海沉浮多年，眼力何等毒辣，隻一眼，便看出了端倪，那書籍邊緣的整齊，封麵的統一，尤其是那隱約可見的字跡，筆畫清晰，墨色均勻，絕非人力手抄所能及！
    這……是印出來的！而且是某種……前所未見的印刷之法！這小子，藏得好深！
    白知縣心中掀起驚濤駭浪，看向楚川的目光頓時變得複雜無比。
    就在眾人心思各異，猜測紛紛之際，楚川那帶著一絲戲謔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庫房內外的死寂：
    “劉老爺，林教授，書，您二位也親眼看到了。數量、品相、字跡，可還滿意？”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青的劉淵和林翰，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那麽……咱們之前的賭約，不知……還作不作數啊？”
    “另外……”楚川的目光轉向魂不守舍的林翰，語氣陡然變得淩厲，“林教授，這三百冊書，您可是親口答應，要以市價三倍買下的。現在書在這裏，是不是……也該請您把這尾款，結一下了？”
    “我……”林翰猛地回過神來，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
    三倍市價！
    這三百冊書，那得是多少銀子？！
    他一個府學教授，就算有些灰色收入，也絕不可能拿出這麽一大筆錢！
    他下意識地扭頭，求助般地看向身旁的劉淵，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那眼神裏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這錢，他沒有，得劉老爺您出啊！
    劉淵感受到林翰那求救的目光，肺都要氣炸了！
    廢物！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現在知道看我了？早幹什麽去了？！
    劉淵恨不得一巴掌扇死這個把他拖下水的蠢貨！
    但眼下眾目睽睽，他劉家的臉麵，比什麽都重要！
    原本是設下天羅地網，要讓楚川和鄭家“死”無葬身之地，誰曾想，最後挖坑把自己埋了！
    “哼！”劉淵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胸膛劇烈起伏，顯然是氣到了極點。他死死盯著楚川，那眼神恨不得將楚川生吞活剝，但最終，還是從牙縫裏迸出幾個字：“好！很好！楚川，算你……有本事！”
    “賭約……自然作數！”劉淵幾乎是咬碎了後槽牙才說出這句話，“來人！”
    他對著身後早已嚇得噤若寒蟬的小廝怒吼一聲：“去賬房支銀子！三倍市價！一文錢都不會少你的！”
    “還有！”他指著那堆積如山的書籍，如同在看一堆燙手的山芋，“把這些書！都給老夫搬走！！”
    小廝們如蒙大赦，連忙手忙腳亂地開始往外搬書、點算銀兩。
    庫房外的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看著一箱箱沉甸甸的銀子被抬進楚家書鋪，又看著一摞摞嶄新的書籍被搬上劉家的馬車，所有人都沉默了，看向楚川的目光，已經從最初的不解、質疑，變成了深深的敬畏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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