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晏明白了。
    溫長寧為什麽對四書五經什麽的涉獵不多。
    是因為他有那麽多的選擇。
    他的家鄉富饒，強盛。
    書中的世外桃源也拍馬不及。
    生活在其中的子民，有數不清的光明大道可供選擇。
    科舉做官好像都顯得無足輕重。
    顧長晏都不能保證，如果是他自己活在那樣的地方，他還願不願意走如今的道路。
    這樣的盛世，該是怎樣的在世明君開辟出來的啊。
    隻可惜有生之年他是看不到了，溫長寧講過這要經曆漫長的過程，祈朝不行。
    他說：曆史潮流浩浩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顧長晏雖有些氣餒，但也知道溫長寧話中的道理。
    然後他震驚這句話，然後溫長寧解釋是他家鄉曆史上的誰誰誰說的。
    兩人又開啟了新的話題。
    而從出生就在封建社會，從小接受三綱五常倫理觀念，視其幾乎為信仰的顧長晏，現如今怎麽也不會想到——這樣的盛世，是人民自己親生創造出來的。
    他的信仰，但這個時代，溫長寧不能打破。
    兩個熬通宵但精神奕奕的人，猛然間聽到外麵早起的動靜，才一個激靈意識到天要亮了。
    越聊越上頭的兩人總算清醒了些，雖然心裏有些遺憾，但也都知道不能再說了。
    溫長寧說完等會見後，回到自己睡覺的地方，收拾起了自己。
    上頭的腦子不再上頭後，熬通宵的後遺症瞬間找上了門。
    溫長寧隻感覺頭腦有些發懵，腳底打漂。
    但是可以適應並且忽略。
    而另一邊穿衣裳的顧長晏就沒有身為慣犯的溫長寧那麽能適應了。
    以往的十九年裏，顧長晏和其他絕大多數祈朝人一樣，養成了早起早睡的優良習慣。
    在此之前，他根本沒有熬通宵過，眼下，顧長晏隻感覺走路在飄，頭腦發懵，身體失去了知覺。
    洗漱完後，兩人看見了對方眼底的青黑，又忍不住對著彼此笑了一下。
    之後絨蟬注意到了公子的黑眼圈，欲言又止，顧長晏看見她的神情，立刻阻止了她到嘴邊的話。
    顧長晏隻是簡單解釋了一句，“昨夜溫習功課的時辰久了。”
    在絨蟬退出去的時候顧長晏又補了句，“絨蟬，讓廚房的人煮份潤嗓的湯來。”
    兩人聊了一夜，嗓子怎麽可能不累，這潤嗓的湯很有必要。
    幸虧倆人今日起的夠早，還有燉湯的時間。
    等溫長寧舒舒服服地喝完一碗小吊梨湯，顧長晏也差不多喝完了。
    忽視掉那雙顯眼的黑眼圈，顧長晏又恢複了往日清貴雅致的形象，俊美非凡。
    等到顧長晏一隻腳踏出門，他頓住，保持一腳在門外一腳在門內的姿勢，一手扶著門框，仰頭看清晨的月亮，月亮散發著清輝。
    他不禁喃喃道：“太陽光線的反射……”
    他好像真的不太能直視月亮了。
    招瀾因為不懂所以也沒聽清，他單純地問：“晏哥，你說什麽呢？”
    聽懂了的溫長寧在一旁忍俊不禁。
    顧長晏回神，道：“無事，走吧。”
    以後還是慢慢來的對招瀾說些吧。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完全接受他昨晚經曆的事。
    今日上學，顧長晏沒有再帶招瀾。
    隻讓招瀾中午去送飯就行了。
    趁著坐車的功夫，顧長晏和溫長寧默契的抓緊時間補了一會眠。
    等下了馬車，進入國子監，周圍人不多，有的也離的不近。
    溫長寧對著顧長晏微微一笑，輕聲細語的，“你先去上課吧，我去齋舍補個覺。”
    顧長晏：“……”
    孤軍奮戰了他要。
    顧長晏輕輕點頭，道：“你去吧。”
    溫長寧看著顧長晏孤身一人的背影漸行漸遠，不由失笑。
    他轉彎腳步輕快地去往齋舍，床，他來了。
    ……
    顧長晏到了講堂，又一次受到了萬眾矚目的待遇。
    無外乎，他的黑眼圈有些太過明顯了，往日甚至可以登頂國子監第一的臉都失去了幾分色彩。
    但要是望進他的眼底，有人感覺看錯了，否則他為什麽感覺顧長晏眼中燃著熊熊烈火，明亮的嚇人。
    正要仔細窺看時，眼睛的主人已經垂下了眸，在前排坐下了。
    這才對勁嘛，有人看見顧長晏坐在了前麵，心裏不禁感慨了一句。
    昨日，前麵有好好的座位不坐，顧長晏非要坐在後麵，他們才感覺奇怪。
    備受關注的顧長晏對他的同窗的想法一無所知。
    溫長寧今日上午想來是不會來找他了，所以顧長晏選了前排坐下。
    屋裏太暖和，本就缺覺的他剛坐下沒多久，就感到昏昏欲睡。
    書本上的字他看得都有些眼花。
    以後不能再徹夜長談了。
    顧長晏輕揉太陽穴，他現在詭異的既興奮又疲憊。
    昨夜的所聽所學讓他精神振奮不已，但熬夜的身體發出需要休息的提示。
    一上午，顧長晏頻繁走神想溫長寧昨夜說的內容，要不就是在夫子的眼皮子底下打瞌睡，顧長晏根本控製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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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講課的夫子，好巧不巧是陳博士，他注意到了顧長晏的疲乏，點了他。
    因著顧長晏初來乍到重返國子監，陳博士很善解人意。
    中途休息的時候，陳博士還‘人文關懷’了一下。
    他自認了解這位學生，以為他昨夜通宵達旦的在學習才有了黑眼圈，還勸他不必如此，萬不可因小失大什麽的。
    顧長晏：……
    還是那句話，顧長晏前十九年一直是讓家長放心“老師喜愛”的學生。
    上課打瞌睡下課老師找人談話這樣的事情，顧長晏根本就沒有經曆過，也沒有想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罕見的麵對老師略感羞臊。
    雖說他確實是因為學習而通宵達旦的，但此學習非彼學習，溫長寧所說的真是太吸引人了，一向自律的顧長晏也沒有忍住，一聽再聽，一熬再熬，就這樣熬到了天亮。
    而現在聽著夫子講話，他沉默了，他默認了老師真心實意給他找的理由，所以他感到些微狼狽。
    他竟然欺騙夫子……
    尊師重道的顧長晏在這邊深陷“水深火熱”，但他竭力克製住自己不要打瞌睡了，卻控製不住不要想昨晚的經曆，很是頭疼。
    然而，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另一邊，溫長寧在齋舍睡的昏天黑地。
    如果溫長寧能聽到顧長晏的心裏想法，他可能會當個樂嗬的事聽個趣兒。
    無它，在現代騙老師為了請假什麽的，幾乎每個學生都有過類似的經曆和必備的演技、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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