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這一年的變化，白院使心知肚明，可是他卻不知道原因，問兒子，兒子死倔著不說，說什麽也不肯說。
    但是僅僅隻是一年的時間，白庭玉的眼見和醫術更甚一步，他的境界站的更高，對醫術有著通透又獨到的見解，白院使這個做父親的見了聽了都暗自心驚。
    白院使知道兒子學醫天賦高，可是都看了二十年了，他以為他看透了兒子會止步於哪、天賦到哪，卻沒想到他看走了眼。
    他也才知道，不是兒子天賦到了頭，而是他能教的東西到了頭。
    過去這麽久，白院使唯一知道的是兒子好像給自己找了個師父。
    活了半輩子他從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青出於藍勝於藍，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可是他很欣慰兒子有如此機遇。
    收回思緒，白院使假裝沒有看到白庭玉的黑眼眶，隻是說起另外一件事，“庭玉，為父在宮中已經聽說陛下下旨將顧府抄家，最近朝堂諸事繁雜，陛下龍體抱恙，太醫院也不……”
    白庭玉怔愣，心中震驚，父親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認識，可是他一句都聽不懂，後麵的話更是沒有聽進去。
    什麽叫抄家，抄的誰的家，是他想的那個顧家嗎？
    “庭玉，你……怎麽了？”白父關切的問白庭玉。
    原本白父說的好好的，突然視線注意到白庭玉驟然蒼白的臉，他的話頓住，心中莫名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父親，您說的顧家是……哪個顧家？”白庭玉喉嚨幹澀，他問的很輕，也沒有回答父親的問題。
    白父盯著白庭玉的眼睛，說道：“顧詡，顧首輔的顧。”
    白庭玉聽的呼吸一窒，被這個消息砸的眼前發黑，但是他不死心，又問：“可是父親您弄錯了？”
    顧府被抄家問斬，他本不應該有什麽不好的情緒的，顧首輔罪大惡極，顧家死就……死了嘛。
    可是，這其中還有個溫長寧，他和顧長晏是好友。
    顧長晏出事，長寧會傷心的。
    白庭玉感到手足無措，但白父不知兒子心中想法，他隻是說：“沒弄錯。”
    他繼續盯著白庭玉蒼白的臉和無措的目光，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兒子的異常，一顆心墜入穀底，他問：“你可與顧家有有什麽來往？”
    沉默一息，白庭玉低頭避開父親的目光，道：“……沒有。”
    白父：“沒有就行。”
    之後白庭玉找了理由離開父親的視線，不一會兒又轉了回來徑直往府外去。
    他出府的消息沒能瞞過白院使，聽到消息時白院使隻是歎息一聲，並未多言，也未派人去阻止。
    另一邊，白庭玉離開家直接朝著顧府方向跑去。
    他不知道為什麽會有種預感，溫長寧不會冷眼旁觀顧家的事情的。
    他和溫長寧的書信往來很有可能因為這次變故……徹底結束。
    一刻鍾後，白庭玉到達顧府門外，胸膛劇烈起伏著，氣喘籲籲，麵色潮紅。
    一口冷風進肺，白庭玉劇烈咳嗽起來，咳的眼角淚花都出來了，他強撐著睜大眼去看顧府的情況。
    府外重兵把守，現在大門上正在被錦衣衛貼封條。
    其中有個錦衣衛回頭向他這邊圍觀的人群，白庭玉認出來這個人是薛衡，眉眼帶著殺氣。
    他想了解情況，但是又猶豫要不要打擾薛鎮撫使，這個時候主動詢問顧家情況很危險。
    白庭玉舉棋不定時，薛衡回頭一眼就看到了他和他的紅眼眶，微微一滯。
    薛衡皺眉，轉頭向他的同伴說了幾句，然後大踏步向白庭玉走來。
    他每向前一步，圍觀的百姓紛紛退讓避開，一路暢通無阻。
    走到麵前，薛衡打量著白庭玉，臉色蒼白，呼吸紊亂，眼角帶淚，現在還無緣無故跑到顧府大門外，薛衡報複仇人的情緒一瞬降了些。
    他腳步未停，經過白庭玉抱臂麵無表情道：“跟我走。”
    原本因為他走近而無措的白庭玉聽到這話，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連忙跟上去。
    兩人一路走到無人處。
    薛衡停下，沒有轉過身，身姿挺拔，背對著白庭玉，半晌，聽不出什麽情緒地問道：“你來這邊幹什麽，白庭玉？”
    “……我想知道顧家到底是什麽情況？”白庭玉強行維持著鎮定，語氣如常的回答，他現在有些怕這個神情冰冷，渾身殺氣騰騰的鎮撫使大人。
    白庭玉和薛衡這個人實際上並不熟悉，隻是普通的大夫和病患的關係，其他的時候連麵也見不到幾次。
    以往薛衡來醫館看病抓藥的時候，哪怕有時穿著飛魚服，也是氣質平和，言語客氣，沒有仗勢欺人什麽的，一副正派樣子，他隻看做是個正常的病人，行事如常，心底沒有懼怕。
    但是對於百姓官員懼怕的天子爪牙錦衣衛，白庭玉和家裏人就算自問問心無愧，卻也不敢得罪了去，怕被記恨報複，所以他一直打氣十二萬分精神待薛衡客氣尊敬，治腿也是盡心盡力。
    可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了薛衡的幾分真實，殘酷狠厲，現在這人的佩刀上還沾著血跡。
    原來薛衡之前裝的很好啊，白庭玉後知後覺意識到。
    薛衡聽到白庭玉的回答，意味不明輕“嗬”了一聲，玩味道：“那你哭什麽？”
    “……？”白庭玉下意識摸了摸眼角，觸手一片濕潤。
    “我……不小心吸了口冷風，嗆著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單單是冷風就可以讓他嗆的淚花都出來，或許還有別的什麽原因吧。
    薛衡終於轉過身，眸子黑沉沉的藏著不知名的情緒，他看著白庭玉強裝鎮定的樣子，問：“你家和顧家有什麽牽扯？或者說……你和顧家的某個人有什麽聯係？”
    白庭玉瞳孔驟縮，心口猛地一跳，渾身有些僵硬，卻強裝鎮定道：“……沒有，薛大人您猜錯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在慌亂什麽，他明明說的沒錯。
    他是和溫長寧有牽扯，但溫長寧又不是顧家人。
    雖然他是通過顧長晏認識的溫長寧，可在這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和顧家的人說過一句話。
    說到底如今白庭玉更多的是擔心溫長寧會不會被牽扯到，會不會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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