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春闈第一名的喜慶，溫長寧站在屋頂圍觀了全過程。
    他們住處的小院裏幾乎擠滿了人，沒有下腳的地方。
    報喜官差是好多個，圍觀的街坊鄰居又是好多個。
    多上加多，多人成眾，溫長寧如果不順著梯子上屋頂，根本沒有他站腳的位置。
    地上的顧長晏在寒暄之際一抬頭視線就捕抓到那個頭頂太陽的人——
    太陽很耀眼，那人卻很奪目。
    溫柔的涼風吹撫過那人簡略紮著的長發，發絲輕輕飛揚，閃過若有若無的漂亮藍色，像晴朗的天空。
    那雙桃花眼一如當年，吸引著驚鴻一瞥到之人的目光。
    視線對視上，讓兩位當事人忍不住同時眉眼舒展，唇角控製不住上揚。
    而在外人眼中：顧風起像抽空抬頭看了一眼天氣般，然後因為晴朗的天氣和暖融融的陽光莫名笑了一下，轉回頭輕鬆說：“今天天氣不錯啊。”
    “是啊……”搭話的人雖然不知道這話題是怎麽轉的如此生硬的，但也抬頭看了一眼讓人不能直視的太陽附和道。
    等賀喜的官差離開，其他圍著看第一名長啥樣子的人也自覺散了。
    那為首的官差告知了三日後的殿試。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這處小院，顧長晏閉門謝客。
    溫長寧順著梯子爬下來，直至雙腳踏踏實實落地，期間顧長晏一直在底下小心扶著梯子，時刻張望著溫長寧每一下落腳的情況。
    見人安全落地，顧長晏心底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氣。
    之後他將梯子還回去，再回來的時候一人一狗站在原地等他。
    顧長晏不解：“怎麽了？”
    溫長寧笑：“沒事兒，就是突然感覺咱們倆半晌午喝酒的行為…有點傻，誰家好人這個點喝酒啊。而且喝酒的時候我對你考的第一名還摸不著實感，剛剛看到那麽多人來祝賀你才算是真正有…感覺了。”
    這些都是廢話文學，但他還是一股腦將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即使沒有什麽說出來的意義。
    末了溫長寧歪歪頭，總結一句：“感觸頗多。”
    一旁的泰克搖著尾巴，像在附和他，見縫插針：“汪汪！”
    顧長晏笑。
    ……
    到下午吃過晚飯，顧長晏戴上白頭巾包頭露出上半張臉，悄悄鎖上大門，和溫長寧一同出門遛狗。
    行至偏僻巷子，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泰克走在前麵，也東張西望著。
    聊到一處，顧長晏說：“對了，殿試過後如果我沒有去往地方任職，我們就要在京城買宅子了。”
    現如今二人租住的小院距離“行政中心”遠，以後通勤不方便不說，就說這一下午門檻都快被鄰裏鄰居踏破了。
    顧長晏應對不來，而且再在這裏住下去，溫長寧也不方便。
    溫長寧明白顧長晏的顧慮，點頭，正好他也有這個打算，“好，皇帝給的錢還夠買房，不過買完房我們手頭就沒多少錢了。之後我們需要開源節流……風起，你以後的工資夠咱們花嗎？”
    他突然想起來：大祈官員當然是有俸祿可以拿的。
    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像家鄉曆史上明朝官員的俸祿一樣死低。
    顧長晏努力想了想從前的記憶，用肯定的語氣說：“夠，而且也夠咱們狗兒子……吃香的喝辣的。”
    日子久了，他也習慣跟著溫長寧一口一個狗兒子了。
    而人的底線就是像這樣一退再退的，顧長晏至今沒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一如既往在身體力行。
    溫長寧聽到這個玩笑差點笑出聲，前麵的泰克耳朵抖動了一下，聽見了自己的名字以為在叫它，轉過身熱情地撲在顧長晏身上，尾巴搖啊搖，吐著舌頭傻樂傻樂的。
    泰克已經知道溫顧二人口中的“狗兒子”也是它自己，它以為自己有兩個名字。
    顧長晏低頭和自家狗對視，眼中帶笑，輕拍兩下泰克的頭，一本正經地說：“好了，沒叫你，剛剛我在規劃你美好的未來呢。”
    “噗嗤！哈哈……”溫長寧這下是真樂出了聲，他就喜歡顧長晏一本正經地開玩笑。
    聽到笑聲，顧長晏讓泰克去前麵，接著那個話題轉了十八彎聊：“緣生，殿試那天你要跟著我去看熱鬧嗎？”
    那天肯定會有人認出顧長晏，想來也肯定會“熱鬧非凡”，但沒關係，皇帝會出手。
    “不用了……”溫長寧艱難抉擇半天，說：“我更喜歡看你打馬遊街……”
    仗著路人少的可憐，兩人話題從這處轉到那處，聊個沒完，泰克邁著四條腿盡職盡責地當著被溜的寵物。
    好一會兒，溫長寧輕一拍手，滿臉好奇地問：“對了！都一整天了忘了問了，我聽說以前都盛行榜下抓婿的，你白天在那裏有被抓嗎？”
    溫長寧口中的‘以前’是他家鄉曆史上的朝代。
    迎著他好奇揶揄的目光，顧長晏失笑，調侃說：“沒有……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們太低調，太籍籍無名了，沒幾個人認識顧風起。為數不多認識的柯任寒他們幾個在黃榜前看錄取名單，人太多，我根本沒有擠進去……”
    白天裏看完榜後，顧長晏光顧著和溫長寧喝酒了，之後回去又忙著對各路人馬微笑客套，還沒來得及仔仔細細講這件事。
    但是眼下沒關係，顧長晏有時間當講故事的人，溫長寧也有時間當聆聽者。
    遠方橘色夕陽一線，同一時刻皓月清輝，如水般流淌在聊天的二人身上，加蓋上一層朦朧清淺。
    等到溫顧二人溜完狗，黑暗徹底主宰大地，月光觸目可及。
    之後連續三日放晴，月清雲淡。
    三日後，顧長晏和溫長寧一同出門。
    行至半道，顧長晏眉眼帶笑，突兀說：“緣生，等會兒我爭取讓你看到我打馬遊街。”
    他摘下玉佩遞給溫長寧。
    溫長寧接過玉佩，眸底暈染笑意，目光與他對視上。
    他點頭，一邊戴上玉佩，一邊嘴角不自覺帶笑，聲音清亮：“好。”
    “祝你成功。”
    顧長晏說：“一會兒見。”
    溫長寧回：“一會兒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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