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貴妃一把抓住了身邊宮女的手，染著鮮豔色彩的指甲幾乎掐進那名遭遇飛來橫禍的大宮女，眸子深處是忐忑的驚疑不定。
    她的聲音幾不可聞，卻在空蕩的殿中字字清晰：“陛下這是何意？莫非他發現了？！”
    薑貴妃的神情明顯驚慌無措，全然不複剛才在外人麵前的鎮定自若。
    整一個，人前一套，背後一套。
    溫長寧抱臂，心裏的猜測落了地。
    他和顧長晏的計劃是基於容二姑娘是被誣陷製定的。
    當然，就算是她當年真出軌了——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或者那一晚被先太子楚瑄強迫了，孩子就是楚瑄的也沒關係。
    在這個操蛋的封建社會裏他和顧長晏這一次注定要幫親不幫理了。
    古代又不可以做親子鑒定。根據他們打探的消息，當年容二姑娘懷上楚瑜的時候，這段時間前後楚桓又沒有離開京城，和容側妃恩愛著呢。
    現如今楚瑜是誰的兒子是“證據”說了算。
    先有滴血認親為假，再有長相相似，後有胎記一樣，一套組合拳下來就為了給皇帝挖坑。
    今日就是天王老子來了，皇帝也要和楚瑜“父子相認”。
    最根本的是，誰讓楚瑜和他長的更像呢。
    所幸，在這位薑女士這句不打自招的話裏，他知道他們計劃的假設基礎是對的了。
    楚瑜就是皇帝的親生兒子。
    他繼續看著薑貴妃身邊的嬤嬤安撫她，話一籮筐，大致意思是讓娘娘不用自亂陣腳。
    這位心腹顯而知曉很多，最後道：“今日陛下未曾有異動，不像是突然就莫名其妙地發現了。”
    溫長寧聽到這裏，發現皇帝還挺厲害，出宮的事情壓根沒有多少人知曉，可見能力。
    看薑貴妃神情顯然想說什麽的樣子，但是倒底時間不多，沒再聽到她說出什麽對他有用的話了。
    那位心腹嬤嬤為薑貴妃整理了一下儀容儀表後，她們就離開了宮殿。
    溫長寧又看見她在外人麵前的高貴冷豔了，怎麽說呢，雖然感覺挺精分的，卻莫名符合皇宮的樣子。
    他跟著出去。
    剛踏出宮殿眼珠捕捉到的光線好像變差了，溫長寧抬頭一看，陰沉沉的，遠處大片大片的烏雲。
    一場雨跑不掉。
    這天氣真是說變就變了。
    再次回到皇帝所處的宮殿，溫長寧仍在原處盤腿坐下。
    殿內挺熱鬧的，這座皇城裏排位在前的女主子們幾乎到齊了。
    皇後，貴妃，妃嬪……十個手指頭堪堪夠數。
    三個月的收集情報不是蓋的，這幾位女士溫長寧都認識，關於姓名，關於家世，甚至關於一些秘密。
    說實話在父子相認後，後麵的戲都屬於可看可不看的了。
    溫長寧不知怎麽地就是想看到結局，他想可能因為這場戲太“勁爆”了吧。
    而且，看皇帝大發雷霆，好像也不錯。
    溫長寧有預感，這是自己這輩子唯一一次可以看到的機會了。
    雖然自從來到祈朝，他已經經曆太多太多的第一次了。
    果然，知情人到齊後，皇帝忍了足足一個時辰的脾氣終於是發泄了出來。
    在一屋女人們或是真情實感地錯愕，或是演出來的無辜錯愕表情中，皇帝勃然大怒，摔了一個杯子，並大有要再摔一個的跡象。
    他先是將矛頭對準了當年拿出容側妃“出軌證據”的一位妃子，即秦王府舊人。
    根據已知，溫長寧覺得這位曹姓妃子是受薑貴妃指示做的事情，被當槍使的。
    自己被愚弄，被欺騙，皇帝怎麽可能不表現出生氣的樣子。
    哦對了，溫長寧差點忘了這個男人最看重權與威，這個是少有能真正觸怒他的東西，楚桓還是擁有正常的自私心的。
    被不放在眼裏的女人欺騙、愚弄，有損他的權威，在他這裏謀取了利益。
    生氣是真的，隻是已經沒有剛知道的時候生氣了，卻還是百分百生氣的樣子。
    那邊，皇帝冷聲道：“瑜兒是朕的親生兒子……”
    其實皇帝壓根懶得向他的妃嬪們解釋為何如今認定楚瑜是自己的兒子。
    但是他還是要解釋那什麽滴血認親是假的，還有相似的長相。
    否則今日這場詰問根本進行不下去。
    從頭到尾開上帝視角的溫長寧知道他隱瞞了私密的胎記，和出宮的事情。
    從皇帝摔杯為信號，自此大戲拉開帷幕。
    宮殿內，
    說來說去，鬧來鬧去。
    沒完沒了。
    皇帝問責，那位曹妃跪地哭訴。
    然後，其他女主子們或多或少看向薑貴妃，因為……曹妃是她的人在宮裏算是人盡皆知。皇帝，也知道。
    薑貴妃下場。
    皇帝生氣中。
    眾人“回憶往昔”。
    其他妃嬪下場。
    賢惠的皇後打圓場。
    扯皮來糊弄去。
    楚瑜不是野種板上釘釘，但是沒有站在上帝視角的皇帝對容側妃那一晚是否被玷汙存疑了。
    楚瑜是他的孩子，是因為前後那段時間當時不知情的他都寵幸過容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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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曹妃咬死了說當年容側妃被玷汙了，說自己不知道明礬的作用，所以自己幹出了後麵的糊塗事。
    聽到這裏，溫長寧知道事情到了僵局，走進死胡同了。
    怎麽說呢，雖然她的理由很牽強，起碼是個理由。
    雖然很膈應人。
    ——因為容側妃和醉酒的楚瑄“發生過一次關係”，所以傻兮兮地認為楚瑜不是楚桓的孩子，然後沒想到滴血認親是假的，然後楚瑄和楚瑜的血融合了。
    就是這麽順理成章。
    溫長寧不想再理清這些人的陰謀詭計了，簡直亂七八糟。
    他想靜靜，他隻是一個單純的來自現代的普通人。
    皇帝因為他和顧長晏的算計認定楚瑜是自己的兒子就行。
    其它有的沒的對他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而那邊舞台中央，
    可能皇帝也是這樣想的，四兒子“認祖歸宗”就行，對於這件剪不斷理還亂的事情他直接采取了簡單粗暴的一刀切。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讓溫長寧歎為觀止了。
    他不得不承認皇帝確實金口玉言，說為楚瑜做主，真的做了。
    雖然不多，嗬。
    他將沒有子嗣的曹妃打入冷宮，甚至想降薑貴妃的妃位。
    在其她妃嬪們加上皇後的勸說下，皇帝隻是罰了她一年的俸。
    溫長寧心裏有些古怪，總覺得自己還沒有真正看懂這場戲。
    而這其中牽扯的利弊權衡，令他稍微一想就想翻白眼。
    到最後，溫長寧也真地翻了一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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