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孫家小女兒出嫁，男方家提前送來請帖。
    這是第一次一起去吃婚席，二人當然要去。
    值得一提，新郎官去歲考中秀才，也勉強算是顧長晏的學生。
    新人成親那天是良辰吉日。
    一路上，鼓樂喧天，鞭炮齊鳴，熱鬧非凡。
    新郎官家被布置的喜慶吉祥。
    溫長寧和顧長晏去前麵看熱鬧，在前門看著一身紅袍喜服的年輕新郎官一躍下了高大駿馬，看著蓋著紅蓋頭的新娘子被扶下轎。
    這對新人的身邊圍滿了善意祝福。
    說實話，溫長寧和顧長晏心裏挺羨慕的，羨慕他們的“明目張膽”、“理所當然”。
    不過……愛人相伴，已足矣。
    喧囂熱鬧中，溫長寧突然轉頭看向顧長晏。
    見他還在“癡癡”看著那邊的喜慶，溫長寧湊近，在他耳朵打趣道：“風起是在羨慕嗎？”
    不待顧長晏反應過來。
    溫長寧戲謔的聲音傳入耳中：“是也想坐花轎嗎？”
    顧長晏就這樣沒忍住笑出了聲，借著寬袖遮掩握住了男朋友的手。
    自己坐不了花轎，兩人在宴席上多喝了幾杯喜酒。
    似一醉累月。
    而時間真的很不經過。
    可是再不經過，溫長寧還是發現了個事。
    某天，在方氏醫館裏他向方大夫“打小報告”，直言道：
    “六佑喜歡我徒兒？”
    方大夫：“……？”
    “你……不知道？”溫長寧眨眨眼。
    “……現在知道了。”
    “……小孩嘛，情竇初開也正常……”勸慰老父親的聲音絮絮叨叨。
    日子就像這般熱鬧的過著。
    春去秋來，紅薯多多。
    過著，過著……
    終於有一天，他們要走了。
    因為轉眼又是十月。
    差不多三年了，顧風起該回京述職了。
    溫顧二人開始和熟人告別。
    去了一趟孫家。
    孫縣丞依依不舍，顧長晏主要對戚夫人交代著事情，事無巨細。
    走之前溫長寧將懷裏的小女孩遞給顧長晏。
    顧長晏穩穩接過來，可能從前抱小泰克抱多了，現在抱小孩也熟練的很。
    他逗了會這個他和緣生一起為其取了名字的孫樂悠，很認真的和她說：“我和你溫叔叔要走了，拜拜，小朋友……”
    兩歲的小閨女咯咯笑著，不知道她顧叔叔說了什麽，隻是因為飛高高很開心。
    嘴裏甜甜喊著：“叔叔！叔叔好！”
    顧長晏轉頭對孫二郎開玩笑道：“你爭點氣，早日考中進士，好讓我以後在京城見到樂樂。”
    眾人失笑，孫樂悠她爹連連保證。
    溫長寧眉眼帶笑。
    天氣有些暗了，兩人出了孫家門還是如往常一般走回去。
    溫長寧故意落後幾步，突然快走幾步，一下子跳到前麵之人的背上，拿腿盤著這人的腰。
    顧長晏雙手牢牢托著他的大腿。
    溫長寧摟著男朋友的脖子，幼稚道：“飛高高哦……”
    不能飛。
    顧長晏背著愛人轉著圈往前跑了一段距離，差點將自己轉暈，但是很開心。
    “哈哈哈哈……哎哎哎，小心……”
    兩個人玩著笑著，交疊的影子雀躍著。
    去了一次方家。
    又坐在一起吃了一頓飯，徒弟也在。
    方六佑快難過的哭了，方大夫沒好氣敲了敲他的頭，“哭什麽？男子漢大丈夫……”
    迎上溫長寧的目光，方大夫突然說不下去了，歎了一口氣道“日子過得可真快啊……”
    恍若昨天。
    年紀大了，但是溫長寧這個人太過鮮活……哦，加上顧風起，方大夫仍記得他們的第一次見麵。
    相處短短三年不到，怎麽感覺要記一輩子了呢？
    可惜，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隻是如今輪到他們了。
    到了師徒說私話的時候，眾人體貼讓出空間。
    溫長寧看著自己的徒弟，徒弟眼眶通紅。
    女郎長大了，變得更堅強也更窈窕了，她夜以繼日地學習，本事也算是有了幾分。
    他輕聲問：“你不走？”
    周清妍小幅度搖頭，聲音輕細卻又堅定：“徒兒不走。”
    她想留在家鄉，她家裏隻剩她了，她想為她們看病，她想像師父一樣做個好大夫。
    但是……她不想跟著走。
    那麽多不想的理由，她認真地說：“師父應該是自由自在的。”
    所以，別帶她走了。
    溫長寧一怔，靜了一會，心懷愧疚道：“……對不起，我第一次當人師父，可能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好……”
    周清妍第一次打斷她師父說話，第一次反駁他的話：“師父做的很好，很好，很好。”
    良久，溫長寧一歎。
    初見的那一聲“救命”好像用盡了她所有的勇氣，但其實周清妍一直都是那個靦腆安靜的姑娘。
    陰差陽錯兩個人成了師徒。
    當時周清妍處境艱難，溫長寧索性收了她做徒弟，想著教她一個安身立命的本事。
    本來沒想那麽多，也沒想過打算當一輩子的師徒，但人心都是肉長的，相處下來，倒是有了真正的師徒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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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周清妍不想再貪心了，她的師父應該是自由自在的，她不能茫茫然地就跟著去了京城，她已經是個大人了。
    溫長寧上前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說：“……行吧，但我永遠是你的師父，你永遠是我的徒弟。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周清妍鼻子泛酸，淚眼朦朧的看著她師父，第一次不顧男女有別抱住了她師父的腰，將臉埋了起來。
    師父輕拍她的後腦勺，叮囑了諸多話語。
    像什麽安平醫館留給你了、不要荒廢學習、別讓醫書蒙塵、有不會的去問方大夫，孫縣丞那些人是你的靠山不要怕，在嫁娶上我讓戚夫人多看顧一下你，以後想去京城了記得順路去找他和顧風起。
    絮絮叨叨的，卻讓人聽不夠。
    周清妍咬著唇無聲落淚。
    師父總是在為她打算，從前帶她去孫家做客，與孫家小姐成為朋友，和衙門的官吏衙差混個臉熟……
    太多太多了。
    師父不知道她不走，卻仍是多留了份心。
    他早就將所有的情況都想好了、辦好了。
    師父予她再生之恩。
    師父是天下最好的師父。
    ……
    回去路上，顧長晏勾了勾溫長寧的尾指。
    溫長寧回神，低頭看著路，輕聲說：“我早該想到她不會走的。”
    顧長晏看著他道：“緣分是個圓圈。”
    分別，不是永別。
    有緣自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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