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腳踹翻監控室裏唯一空著的椅子，楚遲盯著監控屏幕內的一人一獅，
    咬牙切齒，“被個小丫頭灌幾句迷魂湯，就徹底找不著北了，老二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一旁穩坐監控室主位的林熠，拿起手邊的保溫杯，慢悠悠地旋開蓋子，慢悠悠地倒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枸杞茶。
    老神在在：“你破防了。”
    楚遲刷一下扭過頭，一臉“你他爹這說的是人話嗎”的詫異表情，反唇相譏：“你瘋了？”
    “她說你醜，比部長醜一百倍。”林熠旋緊保溫杯蓋子，“你破防了。”
    林熠穩重老成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揶揄，仿佛隻是在闡述一件既定事實。
    聽在楚遲耳朵裏，就跟淩遲處死沒什麽區別。
    “你他爹的，還跟以前一樣惡毒！”作為中學時期的同班同學，楚遲對林熠多少還是存著點同學情意。
    忍住殺人的衝動，沒出手，隻是用F開頭的單詞，親切問候了他一百遍。
    隨後，轉身走出監控室，丟下一句：
    “你太醜了，跟你待在一塊，吸進肺裏的空氣都是醜人專用的。”
    林熠麵癱著一張臉，搖了搖頭，有些敷衍的走了一個“對楚遲感到很無奈”的流程，注意力則全部放在監控屏幕上。
    ……
    001封閉室內部。
    司丞坐在床上，兩隻爪子老老實實放在膝蓋上，金色的眼瞳半眯著，臉上的表情半是享受，半是抗拒。
    楚瑤在他身後，半跪著，手上拿著一把大號木梳。
    一邊給部長大人梳毛，一邊提出建議：“你兩邊的頭發長得有點多，有點亂，我給你紮起來，綁到後麵？”
    畸變造成的發量突增，主要跟畸變屬類的動物基因有關。
    司丞現在的發量奇多，長得還特別長，直立狀態，長度快到他的膝蓋上方位置。
    加上白獅的鬃毛生長特征，鬢側的頭發跟炸了花一樣，喜歡橫向生長。
    本來很順滑漂亮的白毛，被兩鬢的雜毛一炸，總給人一種亂糟糟，發質很差的感覺。
    正被順毛擼的司大部長，這會兒哪聽得進去楚瑤的話，喉嚨裏發出低低的聲響，表示回應。
    提議通過，楚瑤眼睛彎了彎，手裏頓時多了一盒彩色的小皮筋。
    然後。
    手指挑了幾縷白發，開始從他的左鬢開始編辮子，從上到下，橫向往腦後編了四根蜈蚣辮。
    右邊也是一樣的工序。
    打理完頑固的雜毛，楚瑤拿著梳子，從兩側梳了幾股長發，合著八股小辮兒，在他腦後紮了個公主頭。
    怕後邊披散的頭發太長，影響他的行動，又給他仔細梳理了一遍。
    最後在腰部的位置，用皮筋紮了一圈，收攏中段的頭發。
    綁完頭發，楚瑤向後仰了仰，端詳片刻，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想了想，她從收納箱裏找到另一隻小盒子，裏麵放著兩三隻小發卡。
    跟旁邊那盒彩色皮筋一樣，這盒小發卡是她網購買衣服的時候，店家送的贈品。
    質量一般，造型和顏色還是挺童趣可愛的。
    挑了盒子裏金色帶星星亮片的蝴蝶結發卡，楚瑤偷瞄了一眼部長大人。
    見他挺著腰背，坐姿端端正正，一點沒發現她這邊的動靜。
    小小鬆出一口氣，貓貓祟祟地把蝴蝶結夾在皮筋外側。
    大功告成！
    欣賞了兩秒自己的傑作，楚瑤才動了動自己跪得有些發酸的雙腿，坐回司丞身邊。
    對梳毛還有些意猶未盡的司丞，爪子無意識在膝蓋上輕撓。
    他轉過腦袋，看向楚瑤，這才問了見麵後的第一個問題：“你聯係的楚遲，找我來？”
    司丞的語言係統還算正常，但和以前比，還是有些不同，說話的語序邏輯，會出現一些錯亂。
    楚瑤卻明白他的意思。
    沒有任何隱瞞，她說：“楚煜的飛機突然爆炸，我聯係不上你們，隻能找他。”
    “是楚煜安排的。”司丞篤定道。
    楚瑤讚同，“他上飛機之前，特地囑咐我，如果找不到他，可以找楚遲。”
    “嗯。”司丞應了一聲，抬起手，想摸摸身旁女孩的頭發，但看到自己的爪子，眼神晦暗下來。
    楚瑤見他抬起手又放下，眨巴了兩下眼睛，很是自然地握住他的爪子，往自己頭上放了放，笑著說：“沒事的。”
    爪子最先觸碰的是柔軟的發絲，然後是女孩的耳朵，還有她軟軟的臉頰。
    司丞很小心，小心的藏著自己的尖爪，小心的控製自己的力道。
    嘴上接著之前的話，“他沒死，是騙人的，不要相信。”
    “嗯，我知道。”楚瑤笑著望向他，眼睛裏帶了點水汽，“剛開始是挺難過的，我還看了你們的遺書。”
    動物的敏銳，讓司丞第一時間捕捉到楚瑤那一瞬間的哀傷。
    他其實並不會安慰人，人生二十八年，從來沒有誰需要他主動安慰。
    這一刻，司丞忽然理解，原來有一種情緒叫無助。
    畸變都不曾帶給他的窒悶，淤堵在胸，帶起粗重的喘息。
    怕自己過於獸化的表現，嚇到身旁的女孩，虛虛搭在她腦袋上的爪子，倏忽收回，爪子落在金屬床沿，緊緊扣住。
    楚瑤看見了，沒說什麽，而是順勢將腦袋靠在他結實的臂膀上，
    小聲說：“他是假死，但是你，可能真的會死。”
    “很奇怪的，司丞。”楚瑤撈起他的左手，翻過他的爪子，手指一下一下戳著他的肉墊，
    “其實我們也沒見過幾次麵，明明，也沒有那麽多感情，可以用來難過的。”
    司丞縮了縮手，沒敢用力，也不敢用力，低低應著，“沒有太多交集，我們本來，你不要難過。”
    “可是……”楚瑤停頓了一下，靠著他肩膀的腦袋揚起來，
    看向他那已然找不到過去痕跡的臉，“你送我那麽多金條，太爺爺真的不會生氣嗎？”
    司丞身體一僵，沉默了近半分鍾，才從嘴巴裏擠出來一句：“是生氣，但也還好。”
    “嗯？”楚瑤歪了歪腦袋。
    “我跟他說要結婚，現在要死了，你要守寡，要給補償。”
    楚瑤：“……”差點就信了你的鬼話。
    “楚遲知道嗎？楚煜的情況。”不太想聊金條的事，司丞有些刻意的轉移話題。
    “他隻說人沒死，但是出了點狀況，等他那邊有消息了，他再告訴我。”
    猶豫了一下，楚瑤又補了一句，“楚煜可能畸變了。”
    司丞一愕，“為什麽？”
    “搖籃的使用資格，隻有兩種情況會被注銷，死亡或者畸變。”
    “飛機爆炸的時候，我第一時間搜了他的名字。”
    “沒有了？”司丞語氣微凝。
    “嗯，我還搜了你的。”
    司丞定定的看著她，沒有問飛機爆炸的具體情況，也沒有問搖籃，
    隻問：“嚇壞了吧？”
    簡單的一句話，寥寥四個字，楚瑤卻怔在原地，眼眶微熱，濕氣氳得眼前迷蒙一片。
    她輕輕“嗯”了一聲，是真的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