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瑤簡單複述了一遍“三個漁夫”的故事。
    司丞沉默了許久，抱著楚瑤的臂膀緊了緊，輕歎一口氣，“海因裏希家族的商業版圖非常龐大，航空航天，精密機械，生物醫藥……
    官方不可能，也絕不會支持“深海”所謂的“上岸計劃”。
    “深海”的性質和“遠航”的性質是完全不同的。
    一個是已經被定性了的恐怖組織，一個是無國界科研組織，這其中的差別，就可以看出官方的立場。
    不然，官方在這一年裏，也不會對“深海”散落在太平洋上的實驗室，進行多次圍剿和毀滅打擊。
    但，海因裏希家族是海因裏希家族，楚遲是楚遲，隻要他們不公開，不向全世界公布自己是“深海”。
    那麽，他們就永遠不會是“深海”。
    這其中牽扯的不僅僅是國與國之間的政治交鋒，還有其他方麵的利益交換。
    怕楚瑤不理解，司丞耐心地向她解釋：“楚遲完全控股的‘星辰’集團，以及他的星辰探測實驗室，跟我們有著非常密切的合作。”
    “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我，或者說‘官方’，是不會把他列入‘深海’的成員名單的。”
    楚瑤聽得懂，也明白司丞的意思。
    但就是有點不開心，尤其是想到楚遲那張令人討厭的漂亮臉蛋，小小聲地挑撥柿子樹大哥和二哥的兄弟感情，“你就不生氣嗎？你會變成這樣，就是他們害的，就算不是楚遲故意的，肯定也有他的份。”
    司丞笑了，抱著她，低頭蹭了蹭小姑娘的發頂，“生氣，但是也挺好的。”
    楚瑤躲開他的蹭蹭，仰起頭，滿臉的不解。
    “沒有BS103，大概也不會遇見你。”
    楚瑤：“……”噫，好肉麻。
    “司丞，你確定是司丞吧？沒被畸變病毒奪舍吧？”氣氛破壞大王，楚小烏龜，一臉的“你沒事吧，你好奇怪哦”的表情。
    司丞：“……”剛學的哄人招數失敗，七叔真是沒用。
    “兩位……打擾一下。”
    001封閉室的內置音響，再次響起林熠博士那煞風景的聲音。
    剛說完俏皮話的楚瑤：“……”
    剛嚐試哄小姑娘開心的司丞：“……”
    ……
    “抱歉，無意打擾兩位談情說愛。”
    楚瑤：“……”既然覺得抱歉，那就不要說話好麽！
    司丞沉默幾秒，開口：“什麽事？”冷冷的語調，儼然回到他每次工作時的狀態。
    林熠博士那邊靜了靜，幽幽問出一句：“銀色的海螺是什麽？”
    楚瑤“啊”了一聲，臉上是完完全全的莫名其妙。
    司丞沉吟道：“你是說，他們跟地外文明，或者說外星人有聯係？”
    楚瑤一愣，腦子裏的那些信息忽地炸開，眼中閃過不可思議的同時，又多了一點“原來如此”。
    “我隻是通過楚小姐講的故事，進行了一下人物肖像分析。”
    “在這個故事裏，其實出現的人物總共有五個，名字叫‘漁夫’的三條魚，放牧整片海洋的漁場主，也就是真正的“漁夫”，以及最容易被忽視的，那隻神奇的‘銀色海螺’。”
    “已知，利用進化“上岸”的魚是‘深海’，造船的是‘遠航’，靈魂出竅的是‘某個未知組織’，‘漁夫’是我們目前的假想敵地外文明，那麽‘銀色海螺’是誰？”
    “誰有這個能力預知未來？”
    林熠博士的話，一層一層撥開楚瑤心中的迷霧。
    當他問出最後一個問題的時候，楚瑤的腦海中出現了之前一直被她忽略的，楚遲在第一次跟他通話時說的話。
    他說：BS103的起源要追溯到40多年前。
    他說：1981年中旬，‘深海’的科考船在北極發現了某種在冰層中休眠的未知毒株。
    四十多年前，“深海”找到了海鳥的一雙爪子。
    他們在四十年前就知道末世的終局。
    那時候，不說她，連楚遲和司丞都還沒出生。
    想到這裏，楚瑤忍不住打了個抖，“如果說，‘深海’是從四十多年前開始研究‘畸變病毒’……那‘銀色海螺’出現的時間隻會更早。”
    “我認同你的猜測。”林熠博士的聲音裏沒有一點代表意外的情緒，他用一種很平穩的語氣，表達了自己的讚同。
    但接下來呢？
    楚瑤想問，那麽“銀色海螺”到底是什麽？
    見她神思不屬，司丞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聲安慰：“是什麽並不重要，我們隻需要知道，我們將要麵對的是什麽就夠了。”
    楚瑤聽見了，但沒動，隻是將自己整個人都埋進司丞的懷裏。
    好像這樣，她就可以逃避這些她在重生之前，完全不會思考，也不可能去思考的問題。
    同樣聽見司丞說的話，林熠博士沒有再發出聲音。
    過了幾分鍾，司丞忽然出聲：“把攝像頭關了。”
    林熠博士：“這不符合規定。”
    “你的意思是，讓我自己關？”司丞抬了抬眼皮，眼神發冷。
    “現在關。”
    ……
    之後的三周。
    楚瑤按時對司丞和蔣潯光進行治療，林熠博士負責注射實驗。
    注射實驗的特殊製劑由楚遲提供，按照楚遲的介紹，這是一種由變異生物，編號HEV001分泌產生的神經素合成物。
    這種神經素合成物，能夠將畸變病毒穩定在深紅甲殼保護下的心髒內。
    楚遲則從那天跟楚瑤談話過後，除了一日三餐，幾乎所有時間都泡在他的專屬實驗室裏。
    期間，楚瑤嚐試去找他，想從他那裏再套點東西，每次都被他的那幾個侍從攔在休息區。
    最讓楚瑤覺得奇怪的一點是，特別進行改造的實驗室有三個，楚遲一直用的都是最左側的那個實驗室，也就是他的專屬實驗室。
    最右邊那個實驗室，現在已經作為蔣潯光的宿舍，日常起居和實驗觀察都在這個實驗室。
    最中間那個實驗室，每次她過來的時候，都是封鎖著的。
    但從實驗室的門把手和那些侍從每天準備的食物，楚瑤總覺得，那間實驗室也住著什麽人。
    一開始，她以為這個實驗室是給司丞留的。
    但是這三周，司丞一直都跟她住在001封閉室，就是注射實驗，也是在封閉室那張金屬床上進行的。
    跟往常一樣，楚瑤對蔣潯光使用完白熒，看著他注射完當天劑量的神經素合成物，徹底進入沉眠後，才走出實驗室。
    她人剛跨出實驗室大門，就聽見楚遲的那些侍從在說話。
    說得是德語，她隻能大概分辨出幾個單詞。
    大意是：死了，送走……
    人出現在實驗室外時，剛好看到中間那個實驗室的門打開著，兩名金發碧眼的侍從站在實驗室門外，又兩名侍從裏麵抬著一個擔架出來。
    楚瑤的視線落在擔架上，本來隻是疑惑的雙眸，縮了縮。
    擔架上躺著一個人，不，準確的說，是一隻畸變者。
    長著白色毛發，但隻有兩條手臂畸變成獸足的獅類畸變者。
    “處理掉。”楚遲的聲音從那間實驗室中傳出，多日未睡，沙啞的聲音透著濃濃的疲憊。
    楚瑤一動不動地站在外麵，那兩名侍從將擔架抬走，又看著門外那兩個侍從進去，抬著第二個擔架出來。
    那擔架上，同樣是一隻獅類畸變者，隻是這隻畸變的部位是腿部。
    看著他們將兩具屍體抬走，楚瑤轉過身，站在門外，看向裏麵。
    穿著一身白色工作服的楚遲，神色懨懨地剛收起手中的平板，剛一抬頭，就撞上了那雙漂亮的小鹿眼。
    深棕色的圓眼兒，張的大大的，裏麵盛滿了莫名的情緒。
    楚遲平靜地看著她，看著她眼眸裏漸漸氳起的水氣，輕歎一口氣。
    他走出去，走上前，雙手輕鬆地將人拎到實驗室不遠處的休息區，順手把人放到一張用來喝下午茶的玻璃圓桌上。
    瞧著還陷在自己思緒裏的小姑娘，楚遲再度歎息，輕輕喊了一聲：“祖宗，回神了。”
    楚瑤眨了眨眼，望著他，張了張嘴，嗓子卻像被什麽東西哽住了一般，怎麽都發不出聲音。
    楚遲無奈，因為疲憊懶懶耷拉的眼皮，振奮著打起精神，雙手撐著膝蓋，探著身，湊到楚瑤麵前，小聲哄她：“別難過，都是死刑犯，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