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日。
    前一周，獅屬類畸變者又陸續死了兩個，原定兩周後的意識剝離手術，在延長一周準備期後，又向後推遲了一周。
    二月的第四天，也是楚瑤在國家安全部地下基地的第二十七天。
    手術室是十天前搭建完畢的。
    所有設施器材全都來自D國，不論是手術室的規格，還是各類醫療器械，都是楚瑤在盛海第一醫院摸都不敢摸的程度。
    此時，作為第一場手術的手術者，蔣潯光已經在注射完畢神經素合成物後，進入完全沉眠狀態。
    這場手術需要同時對蔣潯光和“病毒轉移容器”進行開胸手術。
    楚遲主刀，林熠博士一助，楚瑤負責蔣潯光和旁邊手術台上那名豹類畸變者的生命力恢複。
    平時做實驗都要穿著一身高定白西裝的楚遲，終於在手術台上做了一回正常手術醫生。
    看他行雲流水的術中操作，以及林熠博士那格外默契的配合，楚瑤一邊注意著蔣潯光和豹類畸變者的情況，一邊兩眼亮晶晶地盯著兩人看。
    楚遲將引導畸變病毒的牽引管置入被深紅甲殼包裹的心髒內，抬起頭，朝著楚瑤眨巴了下眼睛，隔著口罩說：“看這麽起勁，想試試？”
    他說著，將蔣潯光的那根牽引管交給林熠，轉到裝有變異生物，編號HEV001的全封閉儀器前。
    在儀器表麵的顯示屏上按了幾下，隨後將另一根牽引管接入隔壁手術台上的豹屬類畸變者的胸腔。
    看了一眼儀器上的數字顯示，重新抬起頭，剛好撞上小姑娘亮閃閃的眼眸，輕挑眉，逗她：“下一場你主刀？”
    “可以嗎？”楚瑤眨巴了兩下眼睛，因為戴著口罩和帽子，一雙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格外呆萌。
    楚遲聳聳肩，“如果你能顧得上兩個人的傷勢，當然可以。”
    “我可以！”楚瑤重重點頭。
    本身手術隻是開胸和破開部分深紅甲殼，隻要控製好白熒的使用時間，肯定沒問題！
    楚遲一點不掃興地點了一下頭，彎著狐狸眼，提議：“那一會兒我給你當助手？”
    楚瑤剛想點頭，耳邊驟然響起奇怪的低語，不是人類語言的發音。
    發音的共鳴腔後置，聲線沉悶渾濁，更像是畸變者慣常使用的獸語。
    但是，楚瑤聽不懂。
    這跟她之前聽過的獸語完全不一樣。
    低低的囈語，帶著沙沙的聲，仿佛夜晚冷寂的風掠過叢林的碎葉，又仿佛埋在土裏的草葉頂開碎石，掙脫枯草與腐葉。
    當她想要探聽叢林更深處的聲音，胸口倏忽湧起一股熱流，白熒特有的治愈效果，伴隨著精神亢奮的副作用，一瞬間將她拉回現實。
    手術室內。
    那台裝著變異生物，編號HEV001的全封閉儀器，顯示屏上的數字和曲線條，快速閃爍變化。
    一人拿著一根牽引管的楚遲和林熠，一動不動站著，兩眼失焦，帶著口罩的臉上，木然沒有表情。
    是精神汙染！
    楚瑤第一時間查看蔣潯光的情況，生命力平穩，以防萬一，在他被破開的傷口處，點了一團小小的白熒。
    隨即快速在林熠和楚遲身上也點了一下，然後查看那隻作為“病毒容器”的豹屬類畸變者。
    人剛擦著全封閉儀器經過，耳邊再次響起低沉的囈語，幾乎是下意識的，楚瑤重重咬了一口唇肉，清醒的瞬間，瞳孔驟然一縮。
    剛剛還一切正常的豹屬類畸變者，死了。
    甚至都沒給她使用生命之弦的機會，毫無征兆的死了。
    身後清醒過來的楚遲和林熠，同時悶哼出聲。
    楚瑤回轉身，看向楚遲，眼中滿是自責，“它死了。”
    手上還拿著牽引管的楚遲，來不及安慰說話聲音都是顫抖的小姑娘，快速拔掉豹屬類畸變者這一側的牽引管，十指飛快地在全封閉儀器的顯示屏上敲點。
    楚瑤已經回到蔣潯光身旁，心中的擔心與後悔幾乎快要溢出。
    隻聽楚遲吩咐等候在手術外的助手和侍從，“把另外兩隻‘容器’都送進來。”
    林熠的手還握著蔣潯光的那根牽引管，問道：“這個需要先撤掉嗎？”
    楚遲搖頭，目光對上楚瑤那滿是緊張與慌亂的雙眸，壓了壓前額莫名的抽疼，安撫道：“先別撤，還有兩次機會，試試吧。”
    楚瑤將手放在蔣潯光的身側，一瞬不瞬地看著他，隻要他有哪怕一絲不對，她都可以第一時間放出生命之弦。
    隨著另外兩隻“容器”被送進來，一名侍從接過林熠手中的牽引管。
    楚遲和林熠開始第三場開胸手術。
    第二次。
    牽引管剛接上，甚至連之前的詭異低語都沒出現，新送進來的豹屬類畸變者就死了。
    連一點反應時間都沒給楚瑤留。
    第三次。
    這一次，她在楚遲做完開胸手術，第三隻“容器”的生命力開始流逝後，直接將生命之弦牽在了那隻畸變者身上。
    牽引管接上的一瞬間，楚瑤腿一軟，整個人脫力摔在地上。
    隻一秒，她的生命力仿佛泄洪一般，急速流逝。
    僅僅兩秒，生命力幾近見底。
    用最後一點意識斬斷光弦，楚瑤望向楚遲，無聲的，用眼神說了一句：“放棄，手術。”
    陷入黑暗之際，她好像看到手術室外，站著一道白色的身影。
    楚遲將手裏的牽引管一把扯掉，低咒一聲，急忙俯身撈起暈厥在地的楚瑤，朝林熠道：“撤掉，你關胸。”
    “要重新注射神經素嗎？”林熠的語氣很平靜。
    “注射兩支，等他的深紅甲殼重新凝結之後，再注射。”
    “好的。”林熠手上的動作很穩，每一步的細節都非常的精細，比之楚遲的流暢悅目，他的手術水平更像是公式化一般的標準。
    抱著楚瑤走出手術室，楚遲還沒來得及吩咐侍從，迎麵撞上不知什麽時候從001封閉室越獄的司丞。
    兩人相對而立。
    司丞什麽都沒說，伸手。
    楚遲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不情不願的把懷裏的人交到他手上。
    將人抱在懷裏，司丞給了楚遲一個眼神，轉身，朝001封閉室方向走。
    楚遲邊走，邊摘帽子和口罩，將身上的手術衣脫了丟給一旁跟隨侍候的侍從。
    走至001封閉室的透明隔離門，司丞說：“失敗了。”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楚遲低低“嗯”了一聲，跟著他走進001封閉室內部，皺著眉看向被司丞摘了口罩，露出慘白臉色的楚瑤。
    聲音有些發啞，“她什麽情況？我剛剛看到她用了另一種治愈能力。”
    司丞沉默著將懷裏的人放到金屬床上，替她把身上的手術衣脫掉，才說：“應該是消耗過度，先說說手術是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