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才之前，季暝對楚瑤是100%的擔心。
    但在看到她躲避畸變者撲擊的那一下之後，他對楚瑤的擔心，勉強降到了95%。
    這小姑娘長得柔柔弱弱的，反應能力倒是不錯，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跑上活動大樓的樓梯，季暝滿腦子隻有一個想法，希望楚瑤的異能有用，不，是必須有用。
    按照楚瑤的作戰計劃，她會在上到三樓之後，先嚐試跟獸化體溝通。
    不論溝通結果如何，她都會想辦法把獸化體引到半露天的教室走廊上，盡量讓獸化體暴露在狙擊視野內。
    並且，她保證。
    她的“異能光球”可以削弱獸化體的基礎防禦，確保季暝手上的SVK狙擊步槍，能夠擊穿獸化體的粘液層。
    雖然“異能”這事怎麽聽怎麽都覺得荒唐，但在親眼見識過楚瑤展示這種完全不科學的超能力之後，耿直的季中校選擇了相信。
    其實以他的身份，本來也知道一些保密級別不算高的信息，知道這個世界上一直都存在著一些身懷特異功能的人。
    尤其是“搖籃”的突然出現，他們這些現役軍人都按照上麵的規定進行了注冊，他自然也清楚這個奇怪係統裏的各項內容。
    根據2所那邊傳來的消息，裏麵的天賦那一欄很可能就是可被開發的“異能”。
    楚瑤剛才朝他身上丟的那顆小光球，愈加讓季暝確信，這個世界有真正的異能存在。
    他現在感覺自己渾身都是用不完的勁兒。
    原本在航空大隊，他在一眾飛行員中就擁有排名第一的視力，此刻用上狙擊槍的瞄準鏡，竟然比以往任何一次更清晰。
    就好像……他的視力又有了新的提升。
    要是這小姑娘的“異能”可以普及到部隊裏，搞不好能給她弄出一支神射手連隊。
    揮去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季暝將瞄準鏡對準前方教學樓。
    獸化體潛藏在教師辦公室與計算機教室之間的封閉走廊內，暫時無法捕捉目標。
    季暝隻能將瞄準鏡鎖定在楚瑤周圍，以防她身邊再出現其他畸變者的襲擊。
    ……
    隔了四十多米的教學樓三樓走廊。
    楚瑤走路的速度並不快，耳機裏，季暝的提醒聲才剛剛落下，周邊沒有任何異常。
    隨著她的靠近，走廊盡頭的黑暗中，倏地伸出兩條細長的灰褐色觸須。
    就在那兩條觸須衝出陰影，襲向她的瞬間，楚瑤忽地開口：“你沒有完全進化？”
    她說話的嗓音一如往常的細軟，說出口的語句，卻帶著一股鈍重的滯澀感。
    不是普通話，不是華夏地區的方言，更不是英語。
    她在說的是另一種語言，一種發音共鳴腔後置的獸語。
    在末世當醫生這些年，不論是在基地醫療中心，還是在遠航的醫療科研所，楚瑤跟太多畸變者和獸化體打過交道，簡單的獸語交流對她來說並不算難。
    那兩條觸須的動作明顯在空中停滯了一下，繼而纏上楚瑤的腰身，伴隨而來的是一聲粘稠渾濁的獸語：
    “你是同類？不……氣味不對！”
    驀地，陰影中傳來一聲低吼：“你是背叛者！”
    畸變者從不承認自己是異類，它們自稱進化者，並對超凡者無比厭惡，稱呼他們為背叛者。
    超凡者。
    最高進化理想的背叛者。
    ……
    “我有辦法讓你完成最終進化。”
    楚瑤沒做任何掙紮，任由那兩根滴著渾濁黏液的觸須，在自己身上來回蠕動。
    她的這句話一出，黑暗陰影中，腐爛黏液的味道又重了幾分，從裏麵傳出一句獸語：“你有什麽辦法？”
    “我的能力是修複身體細胞。”楚瑤開始現編：“不管是普通人類，背叛者，還是你們進化者，都有效。”
    “證明！”它需要最直接的證明。
    在畸變獸低吼出聲的時候，楚瑤壓低聲對通話器裏的季暝說了一句：“對著我開槍，朝腹部前側的位置。”
    那個位置上，此刻正纏著那兩條濕黏腥臭的觸須。
    知道季暝不會聽自己的話，她又加了一句，“你開槍，我還能活，你不開槍，我馬上會死。”
    畸變獸並不是沒有智商的野獸，它們有自己的語言係統，思維能力，甚至還擁有一部分，從人類意識中剝奪而來的語言能力。
    楚瑤的聲音雖輕，它依然聽見了一部分。
    人類的語言很陌生，卻不是完全聽不懂。
    知道眼前這個背叛者，在跟對麵樓頂的人類說話，畸變獸沉悶地發出嘶吼聲，沙沙的，帶著粘濁的咕嚕聲，這是它的笑聲。
    跟著是半通不通的蹩腳普通話，“你……有同夥……但是，廢物。”
    獸化體的感知能力，是普通畸變者的十倍之高。
    從飛機降落，到擊殺畸變者，再到兩人分頭行動，這隻鯰魚畸變獸，對楚瑤和季暝的動向了如指掌。
    它聽得懂對方的話，知道眼前這隻弱小的背叛者，是在提醒她的人類同伴，攻擊自己的胡須。
    可惜，那些小把式武器，連它的粘液層都射不穿，更不要說是它的胡須。
    它完全可以肆無忌憚的出現在這兩個人麵前。
    之所以躲在黑暗之中，僅僅隻是因為它沒能完成最後的進化，身上長了兩條人類雙腿，簡直醜陋至極！
    “季暝！開槍！”楚瑤的聲音陡然尖銳。
    右手忽地搭上纏在她腰間的那根觸須，黏膩惡心的觸感沾染指尖。
    與此同時，一道極隱秘的淺淡白光出現在她的指尖，迅速鑽入觸須之中。
    畸變獸的怪笑戛然而止，仿佛感知到了某種未知的危險，觸須倏然收回，粘稠渾濁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迷茫：“這是……什麽……”
    而在楚瑤和漆黑的陰影之間，此時正連接著一條淺白色的光線。
    ——生命之弦。
    一周前，她剛解鎖的第二項天賦技能。
    從一開始，她就對季暝撒謊了。
    被季暝當做異能光球的白熒，根本無法削弱獸化體的防禦。
    她的作戰計劃，從來都不是把畸變獸引出來狙殺。
    作為一個沒有任何攻擊技能的治愈係超凡，楚瑤在這次計劃裏的唯一籌碼，就是生命之弦。
    隻要讓她接觸到獸化體，釋放出生命之弦，她就能通過生命力平衡，來竊取獸化體近一半的生命力。
    而她需要做的，僅僅隻是接近那隻獸化體，等待對方的主動出擊。
    猶如琴弦一般細如蠶絲的光線，隨著觸須的收回，將楚瑤的心髒與畸變獸的心髒，徹底牽引在一起。
    狂暴的生命力，洪流一般自畸變獸的心髒，衝向楚瑤的心髒。
    在接受凶猛致命的生命力衝擊的最後一刹，她再次開口：“季暝！再不開槍，我要死了！”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