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血與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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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6點30分。
    在一聲接著一聲的軍哨聲中,楚瑤從堆得厚厚的五條被子裏醒轉過來。
    靠門位置的炭盆已經滅了。
    冰冷的空氣充斥著有些空蕩的宿舍。
    楚瑤剛醒,臉還埋在被子裏,一邊清醒著腦子,一邊緩緩呼吸,適應著吸入肺部的極冷空氣。
    可能是體質有所改善,再加上自身的自愈能力,之前睡著的時候,她其實沒怎麽感覺到氣溫驟跌的實感。
    反倒是現在,稍微從被子裏露出一根手指。
    皮膚的第一觸感,就好似被冰塊粘住一般。
    不是冰,也不是冷,而是一種被針刺一般的炙燙感。
    感覺到身體有明顯的失溫趨勢,楚瑤趕緊進入家園。
    外公外婆和蔣叔叔蔣阿姨,早一個小時就已經起床。
    蔣阿姨做了早飯,正按著她昨天的囑咐,用大鍋燒熱水。
    楚瑤人剛出現在家園裏,四人急忙看向她。
    外婆更是放下手上正收拾的東西,小跑著過去。
    “外婆,你慢點走。”楚瑤連忙跑上前,把人扶住。
    “囡囡,外麵怎麽樣了?”外婆皺巴著臉,語氣裏透著擔憂。
    “外麵的溫度非常低,我剛睡醒,先進來了,等下出去在看看具體情況。”楚瑤在說這話的時候,有些羞愧地微垂著腦袋,沒敢去看蔣阿姨滿含擔心的眼睛。
    楚瑤不是一個擅長說謊的人,尤其是在長輩麵前,她一直都很乖巧老實。
    許慧雲見她這樣,原本就懸著的心,更是吊到了嗓子眼。
    她是早上四點半醒的,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搖籃”,看一眼【家園】裏的“客居”列表。
    原本列表應該是五個名字,除了沒在家園的兒子,他的名字顯示灰色,她們夫妻倆和秦叔秦嬸的名字都是正常色調。
    這些天她都是這麽看的,偏偏今天一覺醒來,她兒子的名字和人像都不見了。
    現在,“客居”隻剩下四個名字。
    這事,她隻跟老蔣說了,沒敢跟兩位老人家講,怕他們擔心。
    心裏知道自己的兒子多半是出事了,許慧雲隻微微紅了眼眶,很快便扯出一個不算好看的笑,喊楚瑤吃早飯。
    ……
    五個人有些沉默的吃完早飯,楚瑤全副武裝,穿上一整套防寒服。
    拿著防寒手套和麵罩,走到昨晚她讓外婆他們幫忙裝滿水的一排大型收納箱前。
    路過一個箱子,就往箱子裏丟兩團白熒。
    十個收納箱,走到第七個的時候,楚瑤的身形不受控製地晃了晃。
    從巳汶村回來後,她身體裏的能量,一直沒能得到有效的補充。
    日常也就跟蔣潯光和那些駐軍戰士一塊的時候,能夠稍微獲得一些。
    這其中,一大部分都用來修複腹腔內的髒器破損,以及與畸變獸戰鬥時損失的生命力。
    強撐著將最後兩團白熒丟進第十個收納箱,楚瑤腳一軟,跌坐在綠茵草地上。
    離她不遠,時不時偷偷看楚瑤一眼的許慧雲。本來心裏就慌,見她這樣,又慌又害怕,眼眶更紅了。
    她急忙丟掉手裏的東西,踉蹌著跑過去。
    “囡囡啊,到底怎麽了呀?”許慧雲忍著哽咽,聲音壓得很小,“蔣子已經沒了,你可不能再出事了。”
    能量消耗過度,腦子還有渾的楚瑤,乍聽到許慧雲的話,心口一窒。
    她抬起頭,眼中是羞愧。
    又怕許慧雲誤會,忍著眩暈解釋:“蔣阿姨,你別擔心。小蔣哥哥他隻是出了一點意外,他沒死。”
    許慧雲忍著眼淚點頭,她點頭是想告訴楚瑤,她相信的。
    但其實,她知道,蔣子肯定是感染上那種毛病了。
    前兩天,她才聽秦叔說。
    囡囡教他們用“搖籃”的時候講過,感染上那種毛病的人,是不能用“搖籃”的。
    要是蔣子沒事,他的名字肯定不會突然就沒了。
    人的情緒是很明顯的。
    哪怕許慧雲竭盡全力忍著,楚瑤也能從她身上感覺到那種極度難過的情緒。
    楚瑤的眼睛也有些紅,忍著心口的澀意,心裏對蔣潯光又多了一分埋怨。
    就算是發現自己被感染了,他也應該當麵跟她說,而不是一聲不吭,自作主張的留張紙條離開。
    深吸了一口氣,楚瑤抓住許慧雲的手。
    一字一頓,保證:“蔣阿姨,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麽,我的能力是治愈各種病症。你放心,我能把他治好的。我保證。”
    她說著,怕蔣阿姨還是不信,耐心的跟她說著蔣潯光的情況。
    他是自己發現的感染症狀,能留下紙條,說明意識是清醒的,手部應該也還沒有畸變。
    而以畸變者的體質,大雪災的低溫對它們的影響並不會太大。
    現在的主要問題是找不到人。
    要麽蔣潯光自己找上門來,要麽就隻能等大雪災之後,她帶著李屹的小隊,回秦北村裏找人。
    以她對蔣潯光的了解,隻要她還在山上,他的父母還在家園裏,這人絕對不會獨自離開秦北村。
    ……
    安撫完蔣阿姨,囑咐了外婆他們,把十個收納箱裏的水燒開,灌入她之前囤貨時買的豆漿袋。
    楚瑤戴上口罩和左手手套,身影在家園中消失。
    再次回到宿舍。
    楚瑤整個人脫力一般倒在床鋪上。
    緩了五分鍾,活動了一下有些遲鈍的手指,她從自己的儲物格裏,取出裝有“深紅之花”的玻璃瓶。
    戴著寬厚手套的左手,拿著玻璃瓶,沒帶手套的右手旋開磨砂瓶蓋。
    沒做任何猶豫,左手一抖,這朵來自鯰魚畸變獸,長相粗獷潦草的“深紅之花”,輕巧地落入她的右手掌心。
    忽略掉輕微的,腐蝕造成的刺痛,楚瑤麵無表情地收攏五指,緊緊握成拳。
    並不鋒利,但堅硬無比的結晶棱邊,如鈍刀刺入手心的軟肉,鮮血緩緩順著指縫浸染整隻手。
    皮肉割裂的鈍痛,很快便被近在咫尺的水浪聲淹沒。
    五彩斑斕的光,朦朧詭譎的波紋,占據楚瑤的瞳孔。
    怪誕詭異的流質雲朵,一卷一卷,仿佛不停搏動的肺葉,有序又混亂的呼吸著。
    雲彩翻滾後,是一陣又一陣的水浪聲。
    楚瑤開始口渴。
    手中的“心髒玫瑰”在她的血液包裹下,緩慢溶解。
    最後化作純粹的生命源質,進入她的血液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