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悄聲進入手術室。
    楚瑤快速掃了一圈，找到那台裝有變異生物，編號HEV001的封閉儀器。
    扭頭朝林熠打了個手勢，快步走到儀器前。
    林熠將手中的工具箱放到一旁的手術台，打開箱子，從裏麵取出三把不同型號的螺絲刀，還有一把楚瑤叫不出名字的，極薄的金屬刀。
    司丞站在手術室靠近大門的位置，視線始終聚焦在楚瑤身上。
    小姑娘一張俏臉繃得緊緊的，目光閃閃爍爍，像個第一次上崗，業務不熟練的小賊。
    那雙烏黑的小鹿眼，在看到林熠手裏的工具時，噌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聽她壓著嗓子，細細軟軟的聲音，謹慎又小心地問：“你確定這麽拆沒問題嗎？不會把機器弄壞吧？”
    “不會，這東西原本應該是沒有外麵這層封裝箱的。”林熠回答楚瑤問題的同時，已經上手開始擰螺絲了。
    一邊擰，一邊還能抽出時間，對楚瑤進行教學，“你看這裏，還有這裏，外部這個箱體，跟控製板的顏色對不上，材質也不一樣。”
    楚瑤仔細打量，點點頭，確實不一樣。
    這個跟波輪洗衣機差不多大小，形狀也差不多的儀器，頂部有一層金屬蓋子，上麵有一半區域是控製板顯示屏。
    顯示屏上麵的數字和曲線條，仍然在不停變動著。
    “洗衣機”四麵的外殼材質，跟上麵的蓋子，雖然看著都是白色，仔細分辨還是能看出些不同。
    不止顏色，連紋理都不太一樣。
    林熠卸下包在頂部蓋子四周的金屬條，“這些包邊層，都是7372鋁合金，航空鋁合金，密度小，質量輕……這一整個外殼都是這種材料。”
    “你再看上麵，這個應該是鈦合金……這一部分是5023鋁合金，強度高，耐腐蝕。”
    如果把林熠的話分開聽，似乎隻能得出，頂蓋和周圍外殼的材料不同。
    但把兩者結合起來，頂蓋的材料特性，才更符合裝特殊物品這一用途。
    四麵金屬板和向上將頂蓋扣住的包邊，更像是後來補做的外殼。
    套在原本的儀器上，用來遮蓋儀器的本來麵目。
    林熠手上的動作非常利索，很快，其中一塊金屬板的四條包邊全部被卸除。
    他取來極薄的撬刀，一點點將合金板的邊緣劃開。
    第一塊合金板卸下的瞬間，楚瑤和林熠的身體同時一僵。
    站在大門附近的司丞，蹙眉，源自動物的敏銳，催促他快步朝兩人方向走。
    拆掉一塊外殼的儀器，裏麵是一隻“水族箱”。
    僅僅隻露出一麵的透明“玻璃”內，漂浮著一隻，隻是看上一眼就令人頭皮發麻的奇怪生物。
    外形與冥河水母有些接近，暗紅色，帶著些許黑色細點，同色的觸手像是飄帶一般纏卷漂浮在水中。
    隻是和水母的圓頂狀傘蓋不同，暴露在兩人視線下的這一部分，能被稱作為“頭部”的位置，確確實實呈現出近似人類大腦的形狀。
    分割成四瓣的半弧形，上麵是猶如大腦皮質形成的褶皺，大小不一，縱橫交錯的腦溝，每一條紋路上都有一條暗紅色的細帶，微弱的紅色生物熒光，在這些腦回路上時不時閃爍，像極了計算器服務器頻繁閃爍的一起燈。
    “這是……”林熠咽了咽口水，聲音裏帶了些細微的顫抖。
    楚瑤看向他，“你認識？”這東西，看著不太像自然產物。
    林熠搖頭，“沒見過，但是……這東西的構造，有點超越我對生物學的想象力。”
    楚瑤偷偷翻了個白眼：“……”還以為你有什麽發現呢！
    司丞走近，目光在對上“水族箱”裏的那隻奇怪生物的一瞬間，心髒劇烈跳動，耳膜鼓脹，“咚咚咚”的心跳，一聲響過一聲。
    一早就注意到司丞過來的楚瑤，見他突然停住腳步，剛想問一句：怎麽了。
    透明“玻璃”陡然響起一聲沉悶的“咚”，離“玻璃”最近的楚瑤，隻看到那隻奇怪生物飄帶一般的觸手，重重甩在“玻璃”上。
    吸盤一般的口器，在“玻璃”上伸縮。
    與此同時。
    三人的耳邊同時響起，低低的囈語，嗚嗚的風聲，碎石卷著草葉的沙沙聲，低鳴與獸吼交織，空氣仿佛在一瞬間變得幹燥炙熱……
    有過一次前車之鑒，楚瑤隻在精神汙染的臆想中停留了不到一秒鍾，很快便清醒過來。
    眼前的景象驟然清晰，楚瑤的眼前是林熠幾乎就要貼在“玻璃”上的左手。
    想都沒想，她一把打開林熠的手，往他身上丟了一下白熒。
    快速起身走到金色瞳眸變成赤紅色的司丞麵前，手貼在他心口的位置，放入一團白熒。
    將人往大門處拽，楚瑤回頭提醒清醒過來的林熠，“離它遠一點。”
    帶著司丞遠離後，楚瑤伸手捧住他的大腦袋，想要檢查一下他的情況，司丞伸手回抱她，沉聲道：“沒事。”
    楚瑤蹙眉，掐著他的下頜，仔細看了看他的眼睛，確認沒問題後，才說：“剛剛是怎麽回事？”
    司丞沉思片刻，說：“我看了一眼，心髒突然跳得很快。”
    楚瑤的手落到他心口，想在往裏塞一團白熒，卻被司丞製止：“你剛恢複一點，別亂用。”
    人才醒過來，臉還慘白慘白的，就又開始透支消耗了。
    司丞不讚同地看著她，又添了一句，“多用幾次，你今晚就不用睡覺了。”
    白熒的副作用效果，實在是太立竿見影了。
    楚瑤被她說得臉一紅，倏地收回手，神色卻並不輕鬆。
    她回頭，望向不遠處，仍然盯著“水族箱”出神的林熠，輕聲說：“那天做手術的時候，蔣潯光的牽引管一接上，就是跟剛剛差不多的精神汙染。”
    同樣的低聲囈語，同樣是她聽不懂的獸語，但是精神汙染在她腦中形成的臆想感知，又有些不同。
    就像季暝那次被水生類畸變者的“深紅之花”精神汙染，感受到的是水生類動物的習性，或者說是生活環境。
    她在蔣潯光的那次實驗裏感受到的是夜晚的叢林，冷的，寂寥的風。
    這次是來自司丞的，烈日熾熱的草原，幹燥，狂風，沙石和枯草。
    “這個東西，它似乎，可以跟你們身上的畸變病毒，產生某種共鳴。”
    楚瑤斟酌了一下，用自己能夠說清楚的方式，跟司丞講了自己的兩次感受。
    似是想到了什麽，楚瑤忽地掙脫開司丞的懷抱，丟下一句：“你等我一下。”
    說著，便快步朝林熠跑去，手中多了一隻裝有“深紅之花”的玻璃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