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封閉室。
    司丞抱著人坐在金屬床上，冷淡的目光，掠過踏入他領地的蔣潯光，安靜站立的林熠，以及狗皮膏藥似的楚遲。
    同樣惱火的楚大少，死死盯著司丞。
    眼前的場景，和四天前何其相像，這狗東西又一個人霸占昏迷不醒的小意外，
    楚遲咬牙切齒，拳頭邦邦硬，但是打不過！
    礙於領地意識的互相排斥，蔣潯光雖然在封閉室內部，卻站得最遠。
    因為擔心，一直都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的蔣潯光，在一種沉默中，張了張嘴，
    “囡，囡，她，怎麽，樣？”
    司丞掀了掀眼皮，語氣淡漠：“需要一些時間，她自己能恢複過來。”
    沒事就好，蔣潯光的爪子在金屬牆上摳了摳，低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一直忍著沒發作的楚遲，見一豹一獅，一副隔空言和的架勢，輕嗤一聲，“未經允許進我的手術室，拆我的東西，不解釋一下？”
    司丞冷睨一眼，話語冰冷，“鑒於你上一次手術失敗，受術者對你產生了質疑，因此對你展開資質審查，有問題嗎？”
    “資質審查？我？”楚遲伸著食指，反向指自己，一臉的“你踏馬在說什麽天方夜譚”。
    “問題是，你確實對受術者有所隱瞞。”林熠補刀。
    楚遲冷笑一聲，“我隱瞞了什麽？我不是說了，那東西是用來引導畸變病毒，離開寄宿者體內的媒介。它的作用，我說得很清楚了，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嗎？”
    “所以，它是什麽？”司丞斂眸，語氣冷沉。
    “它是什麽重要嗎？”楚遲皺眉，“在我眼裏，它隻是個手術工具而已。”
    “重要。”司丞低頭，看著懷裏的人，“如果隻是工具，為什麽她會這樣？”
    楚遲順著他的視線，落在那張蒼白的小臉上，還有那張剛喊了“祁璟”名字，討人嫌的小嘴巴。
    低哼一聲，“她自己作的死，她自己受著。”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封閉室內的空氣驟然凍結。
    感覺到環在自己脖頸周圍的氣流，楚遲撇撇嘴，視線又忍不住落在小意外那有些蒼白的唇瓣，
    “它的名字就叫HEV001，來自月球。”
    “它這種生活習性，能在月球上生存？”林熠有些不信，這種一看就是水生類的生物，來自月球？
    楚遲抿了抿唇，淺琥珀色的瞳仁帶起一絲淡紅的薄霧，“你可以理解為，我們在月球上撿到了一顆蛋。這東西一開始是在蛋裏麵休眠，被帶回地球後，它才孵化出來。”
    林熠再度皺眉，“那它對畸變病毒到底有什麽作用？”
    楚遲不耐煩：“你怎麽這麽多問題？”
    司丞沉聲：“都說到這裏了，也不差後麵兩句。”
    楚大少深吸氣，壓住突突直冒的火氣，“你可以把它當做一種意識共振器，這東西隻會對同類，或者是更高維的生物意識產生共振。”
    “打個比方，你和那隻豹子身體裏的畸變意識，就可以跟它產生共振，但是林熠不能。”
    HEV001並不能真正引導畸變意識，從一個寄生體，進入到另一個寄生體。
    它更像是一種意識共振器，在跟畸變意識建立共振後，通過一些特殊的指令，能夠讓畸變意識短暫的被另一個意識控製。
    楚遲對於畸變意識轉移的理論可行性，就是建立在這種，上位對下位的意識控製上。
    汜文村事件中，收到指令逃竄入海的那些水生類畸變者，就是通過HEV的子生物下達的指令。
    “那楚小姐……”林熠很快抓住重點，“她不是畸變者，怎麽也會？”
    楚遲被問毛了，扯了一把自己的頭發，“你就非得打破砂鍋問到底唄？”
    林熠閉嘴，扭過頭，看向司丞。
    那意思很明確，我治不了楚大少，該部長大人您出麵了。
    司丞：“繼續。”
    簡短的兩個字，壓力全部給到楚遲那裏。
    到這裏，楚大少已經被問煩了，尤其是有些東西他是真不能說，說太多，對誰都沒好處。
    原本的三堂會審，在楚遲的不配合下，徹底陷入僵局。
    “交換。”司丞的聲音依舊冷，明明已經畸變成其他物種，身上那股上位者氣勢，卻比之前更甚。
    來自心靈上的威壓，隱隱在封閉室內蕩開一圈漣漪。
    楚遲則在聽到他的“交換”後，才重新鬆口：“HEV001隻是一顆很小的子體，HEV也就是母體，才是真正主控者，在我老家，這玩意兒有個花名——”
    楚遲頓了頓，小小吊了一下幾人的胃口，才說：“它叫拉普拉斯妖。”（注1）
    司丞眉頭微蹙，似乎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
    蔣潯光動了動黑乎乎的小圓耳朵，黃綠的眼瞳裏一片茫然，這名字聽起來很高級，他肯定是沒聽過的。
    唯有林熠，整個人好像被閃電劈中了一般，直挺挺站在原地，臉上是一種正經中透著詫異，詫異中帶著“原來如此”的震撼表情。
    一個名字在他口中呼之欲出。
    被司丞抱在懷裏楚瑤，眼睫微顫。
    兩分鍾前，她醒了。
    於是，當楚遲說出那個名字的時候。
    楚瑤和林熠，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吐出四個字：“銀色海螺。”
    楚瑤的聲音很虛弱，言語中透著困惑，還有淡淡的哀傷。
    她大概能理解楚遲說的意識共振，到底是什麽意思。
    在於HEV001的觸手，隔著“玻璃”接觸的那一瞬間，她的自我意識跟HEV001的意識，似乎通過他說的共振，建立了某種連接關係。
    隻是與前兩次，蔣潯光和司丞的精神汙染，所產生的臆想感知不同。
    她這次看見的，似乎是HEV001的本體意識。
    三年後的“分海戰爭”。
    那是在末世第五年，“追光戰役”之前，盛海地區遭遇的，最大的一次襲擊，也是最慘烈的一場抵抗畸變者狂潮的戰役。
    ……
    【注1：拉普拉斯妖是法國數學家皮埃爾西蒙·拉普拉斯提出的思想實驗，在《概率的解析理論》中假設，若存在一個“超級智能”，能知曉宇宙中所有粒子某一時刻的位置和動量，那麽它便能通過計算推演出宇宙的全部過去與未來。
    這裏隻是借用“拉普拉斯妖”的名字，HEV001和拉普拉斯妖的共性是決定論，但是本質上還是有區別的，這個後文會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