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幹什麽？！”
    楚遲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推注的速度更快。
    從實驗室大門外跑進來的楚瑤，看著他手中空空的注射器，眼中是在清晰不過的質詢。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這人剛才注射的東西，是從他身後那一排試管裏抽取的。
    那些試管楚瑤認識，之前楚遲從她這裏采完血後，每一次做實驗，都會分出幾十上百份樣本，都是放在這些試管裏的。
    “你剛剛注射的是什麽？”楚瑤板著俏臉，伸手，想奪走他手裏的注射器，卻見他熟練的掰掉針頭，將手裏的注射器丟進醫療垃圾桶。
    完事，還能神態自然朝楚瑤露出一張燦然的笑臉，他微歪頭，語帶戲謔：“喲，怎麽突然關心起我這個大惡人了？”
    楚瑤的視線掃過他隱隱滲出一點血珠的針孔，取過實驗台上放著的棉球，重重往他手上一壓，沒好氣道：“一會兒就要給司丞做手術了，你到底想幹什麽？楚遲！”
    就算真想用自己的身體做實驗，能不能等手術做完吧？
    聽到“司丞”兩個字，楚遲眼中那點不怎麽明顯的笑意，驟然隱沒，取而代之的是嘴角的彎弧，淡淡的，沒什麽溫度。
    “原來是擔心他啊。”楚遲還在笑，“放心吧，我有分寸，影響不到他的手術。”
    看著他那有些虛假的笑臉，楚瑤忍不住皺眉，按在他針眼處的手指，重重戳了一下棉球。
    似是泄憤，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擔心，到嘴邊的話，凶凶的，“我不懂你做的那些實驗，但是，你能不能稍微遵守一下正常的實驗流程？”
    “這就是我的正常實驗流程。”楚遲不以為意，甚至不怕死地嗆聲某個明顯已經炸毛了的小意外。
    “正常流程是拿自己做實驗？”楚瑤瞪她。
    除了亂來，這人到底能做點什麽？
    氣人！
    “嘖。”楚遲眨了眨眼，臉上是不服管教的嫌棄表情，眼睛裏的光卻變亮了。
    他說：“這都二十多天了，我不還活蹦亂跳的？”
    如願看到小姑娘圓圓的鹿眼，從有些奶凶的瞪著，到不敢置信，然後是再明顯不過的緊張。
    楚遲笑了，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綻開大大的，全然不符合他氣質的笑容。
    楚瑤：“……”笑笑笑，有什麽好笑的！
    楚瑤很想罵他兩句，但是想想自己好像也沒什麽立場罵他。
    他自己要作死，她這個外人又有什麽立場罵他？
    腦子是這麽想的，楚瑤心裏還是有些氣不順，狠狠剮了他一眼，罵了一聲：“瘋子！”
    “嗯。”笑得很開心的楚大少，老老實實地應下這一句罵，仰起頭，“罵完了吧？過來找我什麽事？”
    被他這麽一問，楚瑤才想起來自己找楚遲，是來問蔣潯光的事。
    剛聽她說出一個“蔣”字，楚大少瞬間就不笑。
    先是司丞，然後是蔣潯光，心裏除了這個狗男人，就是那個狗男人。
    真是個壞女人！
    “楚遲？”見他不說話，楚瑤伸手，在他眼睛前麵晃了晃，小聲咕囔，“不會真把自己給實驗出毛病了吧？”
    心裏瘋狂打小人的楚大少，一把握住她亂晃的一手，惡狠狠地一拽，把人抓進自己懷裏。
    手臂上的棉球脫落，露出微微泛紅的針眼，女孩圓潤可愛的指甲蓋，掐在他的手臂內側，有些細細的疼。
    他抱得很緊，懷裏的人掙紮得很用力。
    楚遲垂下眸，淺琥珀色的眼眸晦暗不明。
    這種時候，最適合假裝紅瞳症發作，騙騙小姑娘的同情心。
    並不怎麽光彩的念頭一閃而過，楚遲卻沒有任何動作，抱著懷裏的人，輕怔了下神。
    他忽然開口：“楚瑤。”
    好不容易從他的手裏掙紮出個腦袋，呼吸還有些不暢的楚瑤，後仰，拉開距離。
    皺著眉，凶巴巴：“幹嘛？”
    說完，一巴掌拍在他臉上，使勁把他那張漂亮得不像話的俊臉往外推。
    邊推，邊警告，“趕緊鬆手，不然等下回去我就跟司丞告狀，讓他把你的頭發剃光！”
    楚遲：“……”好惡毒的小告狀精！
    “我說……”楚遲稍稍鬆了鬆手，低頭，語氣裏難得多了些認真，“你有沒有想過離開華夏？”
    楚瑤一臉懵，“你說什麽？”
    “你的能力很不錯。”到嘴邊的話轉了好幾個來回，楚遲最後說：“有沒有興趣加入星辰集團？”
    “跟我回D國。”
    楚瑤小臉一黑，“我不會加入‘深海’的。”
    誰知道跟著你回去，是真因為我的能力不錯，還是覺得我有其他實驗價值。
    意料之中的拒絕，這一次，楚遲沒有糾正她口中的“深海”，反而是用著一種少有的心平氣和地態度，問她：“你有沒有想過，這個世界它其實已經完蛋了？”
    “人類滅絕是遲早的事情。”
    “你以為你們未來要麵臨的，隻是那些畸變者和那些基本沒什麽戰鬥能力的屍化體？”
    楚瑤掙紮的動作停住，推著楚遲下頜的手，不自覺卸了力氣。
    耳邊是楚遲那仿佛帶了些魔力的話語，“末日難道隻是超凡者和畸變者的戰爭？”
    “這顆星球，它真的還適合人類繼續生存嗎？”
    “等你們把外麵的搖籃搬空了……躲進裏麵那個？”
    “跟著我，跟我回D國。”楚遲循循善誘，“我們一起，找一條新的進化之路？”
    “我們一定能創造出更適合星際旅行的‘新人類’，更長的壽命，更強悍的體魄，甚至能夠掌握充滿奇幻想象力的高維能力。”
    楚瑤安靜地聽著。
    明知道楚遲在蠱惑她，但不得不承認，她確實在某一刻被他說服了。
    站在楚遲的立場，其實他是對的。
    當你在房間裏發現第一隻蟑螂的時候，就意味著，你的床底下可能會有一窩的蟑螂。
    有“拉普拉斯妖”這樣不幹涉文明進程的“觀測者”，還有“畸變病毒”那樣的文明篩網，那會不會還有其他的？
    看似站在人類和超凡者這一邊的“搖籃”，到底又是誰的手筆呢？
    如果沒有重生，如果她還是那個在末世裏掙紮求活的普通治愈係超凡，大概會覺得“搖籃”是上帝送給人類的金手指。
    但有了前幾天，楚遲那段關於地外文明的猜測。
    楚瑤現在對這些超出人類認知範疇的東西，多多少少有些PTSD。
    雖然，某人的話說裏有著很明顯的洗腦成分，但確實給了她新的啟發。
    換一個角度看這個世界，不再著眼於當下，而是以一種長遠的眼光，去思考的未來。
    在這一場末日淘汰賽裏，除了去賭那極小概率的超凡覺醒，人類是不是應該找一條新的出路？
    一條可控的畸變進化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