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印，是祁璟咬的。
    那是末世第四年的最後一個月，2026年12月的某一天。
    楚瑤有些不確定，似乎是十二月中旬，又好像是月末。
    那段時間，她的狀態很差，如今回憶起來，依舊有種缺少實感的朦朧。
    分海戰役之後，整個盛海元氣大傷。
    盛海三大官方基地，損失了近一半的人口。
    那些沒有加入官方基地，藏匿在城市中的小型勢力，幾乎全部覆滅在這場畸變者浪潮之中。
    也是從那之後，祁璟變得越來越忙。
    楚瑤恍了一下神，心中有些意外，又有些奇怪。
    從跟祁璟一起生活開始，她心裏就很清楚，祁璟很忙，比一般人都要忙。
    何況是，那一場仗打下來，第三基地的整個D營隻剩下殘垣斷壁，好不容易築起來的防護高牆更是傾塌無數。
    在那種情況下，祁璟隻會比過去更忙。
    在醫療所工作的她，同樣忙到分身乏術。
    可當時的自己，竟然會因為他太忙，而對他產生不滿？
    心中的疑惑隻持續了半秒，腦海裏浮現出另一段記憶畫麵。
    那晚，她在醫療所加班到快十二點。
    回到兩人的住處，意外聽到祁璟跟遠在盛京的祁家本族長輩通話。
    具體內容她沒記下來，隻記得，盛京的祁家，認為當時的盛海三大基地氣數已盡。
    而盛京幾大基地權力動蕩，祁家在盛海的部隊又折損過半。
    祁璟繼續留在盛海，不論是對祁家，還是對他本人，都不是什麽好事。
    再後來，盛京那邊的召回通訊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
    甚至有祁家的親信，跳過祁璟，找到她的醫療所，讓她勸祁璟回京。
    剛開始，楚瑤並沒有理會。
    後來，那位“勸說者”跑得越來越勤，幾乎每天都去醫療所蹲點。
    忍了一段時間，實在不堪其擾，她才跟祁璟說了這件事。
    ……
    楚瑤神色怔忡了一下，當時的祁璟是個什麽反應呢？
    他好像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隻記得，神色很冷靜，語氣也很冷靜，告訴她，他會處理。
    他也確實處理了。
    那天之後，楚瑤沒再見過那位“勸說者”。
    可沒多久，祁璟的勤務兵，忽然找上她。
    告訴她，祁家著急召他回盛京，是讓他回去聯姻。
    相處近三年，那是楚瑤第一次聽說，祁璟有個未婚妻。
    也是因為“未婚妻”這三個字，她第一次跟祁璟有了爭吵。
    想到前世兩人的相處模式，楚瑤心口微微發酸。
    最開始的很長一段時間，她其實挺怕祁璟的。
    跟現在的祁璟不同，上一世，她跟祁璟的第一次見麵，是在床上。
    全程沒有任何一點交流。
    祁璟給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冷，眉宇間是化不開的冷厲，不苟言笑，從不會多說一句廢話。
    他的那種冷，不是司丞那種天生的冷漠沉默，而是那種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帶著殺性的冷。
    她最開始怕的大概就是他身上的那股殺性，脾氣駭人，在床上又很凶……
    這樣的相處模式，持續了近一個月。
    不知道是因為，他發現了她的不安，還是其他原因。
    從來都是到睡覺點，才會出現在她房裏的祁璟，竟然特地在醫療所外麵等她下班。
    那晚，祁璟帶著她去了C營的一個小樹屋，吃了一頓不算特別豐盛的燭光晚餐。
    盡管重頭戲還是他一貫又凶又恨的一通亂做，但是從那天開始，他好像突然知道怎麽跟她聊天了。
    不管多忙，每個月總會帶她去基地的不同地方，雖然那些地方的風景也很難看就是了。
    因為物資緊缺，每個人的配額有限，他也做過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比如利用職權，把他半年的香煙配額，全部換成巧克力和糖，作為生日禮物送給她。
    還要告訴她，這些東西是出外勤的時候，從一個零食工廠裏搜刮回來的。
    後來，她才從祁璟的幾個副手嘴裏知道，這人對外說自己要戒煙，為了能更好的戒煙，才把配額一次性換成了糖。
    結果。
    戒煙半個月，大失敗。
    隻要，堂堂祁大首長開了，今天從勤務兵手裏騙一根煙，明天從連隊少校中尉那裏坑蒙拐賣。
    不管是關係好的，還是關係不好的，都被他薅過羊毛。
    聽他們說完，楚瑤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那段時間，他的那些個部下，見他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
    隻要打上一個照麵，直接二話不說溜溜球。
    越是跟祁璟相處，越是能從他身上感覺到一種割裂感。
    以前，楚瑤不理解。
    為什麽像祁璟這樣的人，明明心很熱，血很燙，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不服輸的莽勁，脾氣會這麽冷？
    現在，她大概懂了。
    因為失去了太多重要的人，哪怕血未涼，可心是苦的。
    所以，他戒了整整三年的煙，卻怎麽也戒不掉。
    末世第四年的上半年，大概是他們感情最好的一段時間。
    十一月之後，因為“未婚妻”，她主動跟他吵了一架。
    其實也算不上吵架，她本身也不是很會吵架的，就是當著勤務兵的麵，單方麵撕毀了兩人之間的合同。
    當天晚上，她直接搬離祁璟的住處，回了醫療所的集體宿舍。
    可能那段時間，他自己也焦頭爛額，無暇顧及她，
    也可能是他已經決定回盛京，整整半個月時間，他沒有找過她一次。
    一直到十二月，祁璟像是突然才想起來，還有她這個人的存在。
    去醫療所找她，去集體宿舍逮她。
    她不同意跟他回去，他就發瘋。
    最瘋的那次，他抓著她，把她關在公寓裏，一遍一遍咬她的後腰。
    咬一次，問她一次，去不去盛京？
    每次咬完，牙印都留不久，很快就會恢複如初。
    他就開始發狗瘋。
    不知道從哪兒弄了抑製恢複的生物毒素，硬是把那處牙印給留下了。
    再後來，祁璟還是走了。
    而她，依舊留在盛海第三基地。
    ……
    心緒如潮，楚瑤從回憶中抽離出來，目光觸及秦野明顯帶著期待的眼神。
    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
    沉默了片刻，還是出聲打破了他的幻想，“我身上沒有牙印。”
    “操！”秦野挺直的身板一垮，整個人倒在沙發靠背上，麵有厭色，“那他爹的，我這個超凡能力，到底是要幹嘛啊？就純純每天做夢意淫你？”
    楚瑤的表情有些僵硬，小聲提醒：“你別那麽大聲。”這是什麽很光彩的事情嗎？
    秦野自暴自棄，“反正已經很丟臉了，再丟點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誰家好人‘搖籃’認證了超凡者，結果四個月過去，連個天賦技能都沒有？”
    一年都沒摸到天賦技能門檻的楚瑤：“……”閉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