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營的“二月農莊”。
    醫療所坐落在一大片麥田旁，五棟聯排的三層農村自建房，院牆上爬滿淺橙色月季花，牆外是一整片的藍粉色無盡夏。
    “你們這裏也太漂亮了！”蘇玥提著一隻銀色金屬箱，邊走，邊感歎。
    走在她身旁，戴著眼鏡的女醫生笑著說，“我們這邊房子少，植物長得特別快，幾天不清理修剪，這些月季能把整個院子占滿。”
    蘇玥點點頭，“我們過來的時候，經過密林區，那邊的廢棄樓房外麵全都長草了。”
    遠遠看，高一些的樓房外牆，幾乎全被藤蔓類植物爬滿。
    低一些的樓房，則被一些高灌木淹沒。
    街道，路燈，一些公共設施，全都蓋了一層綠色的外衣。
    兩人一麵聊天，一麵跟著走進醫療所的其中一個辦公室。
    塗雲意招呼楚瑤坐下，隨後朝跟著自己的幾個醫生擺擺手：“你們去忙自己的吧。”
    C營的人口並不少，跟B營的人口分成不同，在這裏生活的普通人居多。
    這也是三大營地的功能區分導致的。
    A區更像是一個城市的中心，主要居住著一些能力不錯的超凡者，基地政府工作人員，以及一些大家族。
    B營是軍區，部隊人口超過半數，剩下的不是軍屬，就是一些軍部配套的官方機構，隻有少部分普通人生活在那裏。
    C營是農業區，大部分沒有戰鬥能力，又缺少一門硬核技術的普通人，基本都被分配到這裏進行農業勞作。
    正是因為普通人多，C營的醫療所，反而比其他兩個營的醫療所更忙。
    他們的醫療所也是普通醫生居多，擁有治愈能力的超凡者隻有四個，這四個還都是隸屬軍部在這裏駐紮的隊伍的。
    見那些醫生一步三回頭地離開，蘇玥將手裏的金屬箱放到楚瑤腳邊，小聲道：“老板，我跟葉上校在外麵。”
    楚瑤點頭，抬起頭，恰好對上塗教授投來的揶揄笑眼。
    隻聽她說：“想不到你這丫頭，都已經混到當上老板了？”
    楚瑤輕咳一聲，麵頰帶起一抹淡紅，小聲說：“小老板。”
    “不算小了，你那些項目，我可是有所耳聞的。”塗雲意笑容親切坦蕩，全然沒有一絲一毫否定楚瑤的意思。
    “塗老師。”楚瑤停頓一下，“我猜您有自己的渠道打聽一些科研1所的研究。”
    塗雲意不置可否。
    楚瑤繼續道：“國家安全部部長司丞，您認識嗎？”
    “認識。”塗雲意點頭，又搖頭，“也算不上認識，分區隔離計劃那會兒，在部級擴大會議上見過幾次。”
    “那您有沒有聽說，他在大雪災的第四天就畸變了？”
    塗雲意愕然，一臉不敢置信：“真的？”
    楚瑤點頭。
    “可我前幾天才看他出席，盛京和其他幾十個城市的基地統一會議。”塗雲意有些困惑道：
    “我沒看出來他的身體有哪裏出現畸變？”
    “他的頭發和眼睛都不一樣了，包括身形，當然，身形這一點，您之前應該也沒關注，所以沒發現。”
    “頭發和眼睛確實變了，不過，超凡者改變發色和瞳色的有不少，有些人連皮膚的顏色都變了……”
    楚瑤沒反駁，而是順著她的話說：“是的，因為，他現在應該算是超凡者。”
    塗雲意驀地一怔，“所以，你想說，他是在畸變之後超凡的？”
    楚瑤搖搖頭，“他是在完全畸變之後，被我和我的合作夥伴通過一種手術救回來的，再徹底清除畸變意識之後，他才成為了超凡。”
    “這……”
    塗雲意的驚詫剛起，就聽楚瑤繼續說：“並且，他的超凡不僅僅是超凡，而是結合了畸變能力的超凡，您可以理解為，這是一種新的超凡模式。”
    塗雲意心中震動，一時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楚瑤沒再繼續說話，而是給塗教授一些時間笑話自己剛剛說的那些話。
    不大的辦公室，一瞬間陷入安靜。
    許久之後，塗雲意才張開口，“你說的這些，應該是機密吧？”
    楚瑤應道：“是。”
    “拿機密當開胃菜，你這小丫頭，怕不是後麵有什麽龍潭虎穴等著我？”
    老太太的情緒調整的很快，隻不過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手不自覺拉開抽屜，從有些幹癟的煙盒裏摸出僅剩的半根煙。
    點打火機的手有些顫，點了幾下都沒打著。
    楚瑤伸手，從她手上接過打火機，“老師，我來吧。”
    淡淡的火星在那半支煙的煙頭處亮起，明一下暗一下。
    塗雲意輕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眼圈，眼帶回憶：“去年那會兒，咱們還在一院，沒想到這世道變得這麽快。”
    楚瑤輕“嗯”了一聲。
    “說說吧，到底是什麽事？”塗雲意眼神認真。
    “我是來找您，參與我的‘畸變預防’實驗……”楚瑤將腳邊的金屬箱放到桌上，打開密碼鎖，“以，實驗對象的身份。”
    從箱子裏取出司丞的意識剝離手術記錄，以及一張第六批“畸變預防”實驗的合作協議。
    “這是我向國家安全部申請的資料，除去高級機密部分，這裏詳細記錄了如何剝離畸變意識的手術過程……
    這份是‘畸變預防’實驗的具體實驗進度，還有給您的合作協議書。”
    塗雲意接過幾份文件，並沒有立即打開，而是問了楚瑤一句：“我什麽時候會畸變？”
    楚瑤神色微怔，腦中閃過上輩子目睹的那一幕，下意識抿住唇。
    “說唄，我一個老太太，活一天就是多賺一天，心態好得很。”
    “不到兩個月。”楚瑤沒有說具體日期，半是勸慰，半是懇求：“塗老師，到您已經是第六輪了，前四批的實驗對象，目前表現都不錯……
    就算走不到司丞那種畸變後超凡，至少可以賭一把‘無法完全畸變’，您應該也聽說了，我那邊能做‘畸形人’修複手術。”
    “我不能向您保證……”
    “行！”
    “一定能讓您脫離畸變，但是……啊？”
    楚瑤的腦瓜有一瞬間的卡殼，目光對上老太太滿是皺紋，卻格外明媚爽朗的笑容，怔忡了片刻。
    “您……”她的聲音微微有些哽咽。
    “我同意了。”塗雲意一邊笑，一邊往煙缸裏按滅煙頭的火星，將還剩下三分之一的煙，小心翼翼塞回煙盒裏。
    她繼續說：“就是這個，兩個月時間有點長，到時候你得給我安排點別的工作，我這人閑不住。”
    楚瑤忙點頭，漂亮的鹿眼亮晶晶的，“上次我跟您說過，隻要您願意，B營的醫療所，或者是在我的研究所，隨您選。”
    “小姑娘上道。”老太太哈哈大笑，說著，從兜裏摸出一顆不知道什麽時候留的水果硬糖，丟過去，“拿著，甜甜嘴。”
    “誒！”楚瑤接住糖，柔軟的小臉笑得格外好看，眼裏含著一些濕潤。
    來之前，她都做好了要在C營多待幾天的準備，不管是勸，還是嚇，都必須把塗老師接回研究所裏。
    沒想到，老太太連看都不看，她專門準備的那些東西，這麽爽快就同意了。
    楚瑤低下頭拆糖紙，拚命睜了睜眼睛，想讓眼眶裏打轉的濕意早點蒸發。
    水果硬糖的外層有些黏糊，楚瑤小心的放進嘴裏，淡淡的蜜桃香，帶著絲縷甜味。
    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