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小龍的電子眼，照射出一道全息投屏。
    幾乎透明的屏幕上，開始出現與“蓋亞意識”相關的內容。
    “蓋亞意識”假說（注1），可以從不同的角度解讀。
    從科學與生態學角度出發，該假說將地球視為一個“超級生命體”，地球上的大氣，海洋，陸地，生物等，就像是這個“超級生命體”的不同細胞，或者身體器官。
    而從哲學與靈性角度出發，地球不再隻是一個物理意義上的實體，它是一個擁有生命能量，精神意識，並且能夠連接集體意識的“生命體”。
    在“理想國”，“蓋亞意識”特指“搖籃”。
    他們認為，“搖籃”的出現，是地球的集體潛意識的一種自救行為，也是一種排除異己的標記。
    “搖籃”排斥一些與畸變，或者是地外文明相關的事物，這其中也包括“拉普拉斯妖”。
    在“和平派”數十年的實驗記載中，“深海”的畸變實驗的失敗率，要高於他們在“理想國”的類似實驗。
    原因不明，但是他們猜測，作為地外造物的“理想國”，本身自帶某種屏蔽效果，能夠將人類作為“人類”的這個事實，與“理想國”外的地球進行切割。
    說得通俗一點。
    在“理想國”普通人類失去了“地球人”的BUFF，但是多了一層新的“外星人”的BUFF。
    某種程度上，畸變意識對生活在“理想國”內的“地球人”，有了一層“外星人”濾鏡，或者說，一種可能是同類，也可能是入侵者的認同感。
    有了這樣一層BUFF，那群自願選擇畸變的人，不論是畸變的過程，還是意識的吞噬融合，都要比外界更輕鬆。
    而在外界的人類，對畸變病毒的承受力，就要差上許多。
    這類人要麽成為畸變者，要麽直接死亡成為屍化體。
    “搖籃”的底層運行邏輯，其實隻有兩個。
    一，為它的使用者提供思想互聯，當然，人類是不可能擁有蜂群意識的，它的思想互聯更像是神經網絡連接，使得信息的傳遞更為直接和更為便捷。
    二，驅使它的使用者，對畸變者和屍化體進行清除，也是對地球的長期清洗計劃。
    如果將這一套運行邏輯套在人類身上，“搖籃”的本質其實就是一套擁有自主意識的免疫係統。
    在經曆了小規模的病毒入侵後，它發現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於是開啟了一套免疫細胞的優勝劣汰。
    那些普通的免疫細胞，在與病毒的搏鬥廝殺之中，最終角逐獲勝而產生的就是“超凡者”。
    這些更高級的免疫細胞，也就是超凡者，成了它剔除“身體”病灶，也就是畸變者與屍化體的絕對戰鬥主力。
    看到這裏，楚瑤忽然有種……自己是不是走錯路了的茫然感。
    似乎，在“搖籃”的眼裏，錯就是錯，對就是對。
    畸變者是錯，超凡者是對，似乎沒有C的選項。
    假如，“搖籃”真的是整個地球的集體意識聯合。
    那麽，作為人類的一份子，超凡者中的治愈係，集體意識中的更高級免疫細胞，她現在做的事情，明顯違背了它的意誌。
    如果，楚瑤這個時候是在“理想國”之外，可能會產生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負罪感。
    但她在“理想國”，在一隻僅擁有15%人類意識的畸變巨龍懷裏，被屏蔽了“搖籃”，不受集體意識裹挾。
    機械小龍版“零”，投射全息光屏的兩顆電子眼紋絲不動，一對蝙蝠翅膀正一下一下緩慢扇動。
    翼手末端的指節拐來拐去，對著空氣寫著什麽字。
    安靜抱著楚瑤，等著她消化新知識的楚煜，眼神不冷不熱，看著它一筆一筆寫下——
    我請問呢，你老婆想要星辰教會的機密資料，我是不是該通知海因裏希一聲？
    看到“老婆”兩個字的時候，楚煜那張毫無波瀾的俊臉上，有了一絲小小的起伏，銀色豎瞳隱隱透出些許滿意。
    但在看到“海因裏希”四個字，他知道，“零”是在威脅他。
    果然，它又繼續寫——
    那個，我這裏有一個壞消息，一個好消息，你想聽哪個？
    楚煜冷臉，無聲道：那群深潛者最近很閑，不介意的話，我想派他們造訪一下“燈塔”，祭拜一下你們的集體墓地。
    “零”：“……”好惡毒的一條龍。
    楚煜：說吧。
    “零”：壞消息是，我在發現姐姐的第一時間先通知的你，後通知的海因裏希。
    楚煜：明天就去祭拜。
    “零”：……等等！！！
    “零”：好消息！好消息是，海因裏希被“逐星者”的首領，就是那隻黑豹揍進休眠艙了。
    楚煜：那還真是個好消息。
    龍主大人滿意了，無意識收攏環著女孩的手，下巴摩挲她的發頂，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平和，“看的差不多了，去吃點東西。”
    楚瑤收回思緒，超乖點頭，配合道：“正好我也餓了……”
    說到這裏，她將目光看向金屬小龍，問：“小零，要一起吃飯嗎？”
    “啊？”金屬小龍有一瞬間的石化，連忙甩腦袋，“不用不用，我不用吃飯。”
    “好叭。”楚瑤故作失落，狀似不經意道：“那剩下的那兩份資料……”
    “零”：“……”漂亮姐姐也不是什麽好人，TAT
    “吃完飯送過來。”楚煜抱著人起身，徑自下達命令，順手把金屬小龍揮開。
    “零”：“QAQ”我是什麽很好騙的零嗎，每天被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陰險的心機龍，遲早有一天，我要在你老婆麵前，揭穿你的真麵目！
    被抱著走出去好幾步的楚瑤，還不忘向後探頭，朝著金屬小龍揮揮手，茶裏茶氣：“那麻煩你了哦，小零。”
    並不會笑的“零”，強顏歡笑：“姐姐，不麻煩。”
    不麻煩，零很煩。
    走出浴室大門。
    楚瑤湊到楚煜耳邊，小聲跟他說話。
    “你能幫我打聽兩個人嗎？”
    楚煜側頭，看她，“誰？”
    “季暝和蔣潯光，一個是鷹隼屬類的幻想種，另一個是黑豹，應該都在‘星辰教會’。”
    楚煜前行的腳步微頓，臉頰莫名有些酸。
    銀色豎瞳凝著旁人無從察覺的不愉，抱著人的手，收緊了幾分，聲線微冷：“晚點我派人去查。”
    有什麽好查的呢？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