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仿佛被撕裂成了兩個世界。
    四行倉庫內，空氣凝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
    88師第524團第一營的官兵們，正用最後的力氣加固著每一處工事。
    沉重的沙袋被推向窗口，冰冷的槍械被反複擦拭上膛。
    謝團長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這座占地近萬平方米的五層鋼筋混凝土巨獸。它是他們唯一的屏障。
    與倉庫內窒息般的緊張形成慘烈對照的，是河對岸的租界景象。
    外灘的鍾聲撞碎暮色，整個租界仿佛進入到另一個時空。
    街道上的霓虹燈突然被點燃的星河，從渡橋一路延伸到霞飛路。
    ‘九重天’的三個鎏金大字在夜空中流轉，將梧桐樹都染成了金黃的琥珀色。
    .........
    “好繁華啊，魔都不愧是魔都，哪怕是37年也這麽繁華。”
    “對岸哪裏像是在戰場啊，分明就是天生人間吧。”
    蘇小雅趴在倉庫高層的窗邊破口處。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歎息和難以置信。
    僅僅隻是一岸之隔，兩邊的差距就如此之大。
    倉庫內這邊每個人都提心吊膽，另一邊則歌舞升平仿佛就像另一個世界。
    “對岸哪像戰場啊！”
    “要我說啊，對岸就是天生人間吧，太奢華了！”
    陳飛看著對岸羨慕的說道。
    對岸的舞台裏已經響起動人的音樂，往裏麵望去，水晶吊燈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當廳頂成千上萬盞小燈泡一齊亮起時，那光芒似乎要掙脫穹頂，將整條銀河都收納其中。
    舞池中央，身著華麗長裙的舞娘們露著纖細長腿，靈巧地踩著節奏感十足的狐步，盡情展示著被和平滋養出的柔美曲線。
    一旁的樂師們演奏著爵士樂。
    樂隊的薩克斯管如泣如訴，小號聲刺破夜空，爵士鼓點猛烈地敲擊著人心。
    “哇，哥幾個快看那幾個，太美啊。”
    “你們看舞台那幾個女人真好看，太美了。”
    “大城市真美。”
    端午的臉緊緊貼著冰冷的窗棱，眼睛瞪得溜圓，嘴角幾乎要掛下涎水。
    他第一次踏足魔都，眼前的光怪陸離、燈火輝煌，以及那些在光影中搖曳生姿的女子，是他貧瘠經曆中從未想象的圖景。
    那舞動的姿態，那閃耀的光澤，都讓他血脈賁張。
    “哥，你口水都流出來了......”
    蹲在端午身邊的小荊楚用沾滿灰塵的小手推了推他，稚嫩的聲音在緊張的空氣中顯得有些突兀。
    他才剛滿8歲，是隊伍裏最小的孩子，懵懂的眼眸裏映照著炮火和對岸的光暈，似乎還不太理解死亡為何物。
    “小荊楚你不懂，你長大了就知道你哥為啥流口水。”
    “端午你沒碰過女人吧，我給你說啊。”
    “那手感，哎喲喂別提多舒服了。”
    旁邊一個滿臉胡茬、被煙熏火燎得黝黑的老兵油子湊過來，壓低了聲音，帶著一副過來人的神態和幾分粗鄙的戲謔。
    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像是在回味某種久遠的滋味
    大家都沉醉在這歡快的歌聲裏。
    已經完全忘記之前戰場上的刀光劍影，忘記戰場上的生死相搏。
    【歌聲好不不好聽我能不知道嗎，看一眼我就知道這歌聲美。】
    【還別說，37年的女生也好看啊，那歌聲真白，太白了。】
    【樓上的你說的是歌聲嗎，我都不想點破你，嗬嗬。】
    【誰能想到這可是打仗期間啊，租界那邊真的就像世外桃源。】
    .........
    這份虛幻的喧鬧，恰恰遮蔽了真正的危機
    岸邊的百姓們發現了不對勁。
    小鬼子趁著夜色慢慢的朝著四行倉庫內摸了進去，他們想抓住機會偷襲倉庫。
    “快看，那是什麽啊！”
    “是小鬼子，小鬼子越界了，他們從租界旁邊跑過去的。”
    “他們爬上來了，正往四行倉庫摸進去，這群該死的。”
    發現小鬼子越界者，百姓們敲鑼打鼓大聲提醒著。
    租界瞬間熱鬧起來，大家紛紛跑出來觀看河對岸的情況。
    “打開探照燈，把探照燈都打開。”
    “給我把探照燈都照向河對岸，對著那些小鬼子！”
    尖銳的警報聲瞬間劃破了租界的歌舞升平！
    鑼聲急響，鼓聲震天！
    百姓們驚恐地湧向河邊，指著對岸高呼。
    “河裏麵也有，小鬼子從河裏麵遊過去了！”
    “好多啊，他們已經遊進倉庫裏麵了。”
    岸邊的百姓們驚恐的發現河裏麵也有小鬼子。
    這群小鬼子不僅從租界往窗戶爬了進去，從水裏麵也遊過去了很多。
    .........
    四行倉庫內。
    “別睡了，大家都給我起來。”
    “子彈全部上膛，守住門窗，小鬼子從窗邊爬上來了！”
    “小鬼子來了，所有人都給我起來，進入指定作戰區域！”
    謝團長大聲的吼著。
    倉庫瞬間從沉睡中驚醒。
    急促的腳步聲、武器碰撞聲、拉動槍栓的金屬摩擦聲匯成一片。
    戰士們抓起各自的德械步槍、捷克式機槍和手榴彈，撲向預先規劃好的防禦位置，腎上腺素狂湧，驅散了片刻的鬆懈。
    就在此時。
    “殺啊，殺啊！”
    河裏麵遊到倉庫內的小鬼子已經提前埋伏到牆邊。
    當戰士們衝過來的時候，他們衝出來貼身打著肉搏戰。
    一瞬間。
    拚刺聲，慘叫聲，還有咒罵的聲音混作一團。
    一個小鬼子拿著武士刀一刀封喉了一個戰士，動手的時候幹淨利落。
    當冷冽的武士刀再次揮舞的時候，蘇小雅快速衝了過來用刺刀擋住了這次攻擊。
    “好險好險，沒有小雅妹子你我就沒了啊。”
    “這群小鬼子是怎麽來的啊，跟土裏冒出來一樣！”
    陳飛驚慌失措的說道。
    他都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情況，就看到一群小鬼子衝了出來。
    “水裏，他們肯定是順著地下河遊進來的！”
    “大家小心一點，有小鬼子已經進來了！”
    於浩然看著赤身的小鬼子分析的說道。
    這群人身上還有水漬，一看就是從水裏冒出來的。
    “好陰險啊，趁著晚上進攻我們，還從水裏遊過來！”
    “快點把他們解決，窗戶邊還有小鬼子呢。”
    蘇小雅從腰間抽出了武士刀，這是她從之前闖進來的小鬼子身上拿的。
    在近距離搏鬥時，武士刀用起來要比刺刀順手一些。
    三樓的走廊裏也爆發一場激烈的白刃戰。
    小鬼子的刺刀寒光閃爍，88師的戰士們直接迎了上去。
    明亮的探照燈光通過窗戶斷斷續續地投入室內，反而在牆壁上投射出搏鬥者扭打在一起瘋狂舞動的扭曲、巨大、鬼影憧憧的影子！
    狹長的過道上，兩股力量猛烈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