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的響聲越來越遠，她再次睜開了眼睛，目所能及之處盡為黑夜。
    維爾汀看著周圍，喃喃道：“這是……哪裏？”
    啪嗒。
    一粒冰涼的水珠落到了她的鼻尖。
    “下雨了？”
    “滋啦——”
    伴隨著這滴水珠，周圍的一切好像是放映機一樣，閃過了道道代表著播放錯誤的白色花紋。
    隨之出現在周圍的，是一道道熟悉的身影和圖案。
    “我能用圈環勾住任何東西。”
    圈環的聲音在維爾汀的身旁響起。
    她轉過頭，隻看見了一道一閃而逝的身影。
    和一個躺在地上的圈環。
    “……”
    維爾汀低下了頭。
    “滋啦——”
    閃爍再度襲來。
    “維爾汀，你這次喊我們過來，也是為了這一件事吧？”
    這次是伊莎貝拉。
    維爾汀的雙手微微顫抖。
    “滋啦——”
    “維爾汀，我做的事情有價值嗎？”
    淩依那有些稚嫩的聲音在她的腦中響起：“如果你會為此感到開心的話，那就足夠了。”
    “不……”
    她伸出手，卻隻抓到了一片破碎的衣角。
    在上麵，微微浸染著雨水的痕跡。
    “……”
    她收回手來，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你們不是屬於這裏的人。”
    伊莎貝拉好像沒有聽到一樣，自顧自地說道：“你會理解我們的，對嗎，維爾汀？”
    四周響起了下雨的淅瀝聲，孩子們好奇地張望著。
    “維爾汀，我們成功了嗎？”
    伊莎貝拉抬起頭來，看著天空：“可是為什麽雨還在下？”
    “伊莎貝拉，不要大驚小怪，隻是下雨，你難道沒見過下雨嗎？”
    孩子們伸出了手，企圖接住那些墜落的雨珠。
    維爾汀看著他們的動作，眼裏浮現出一抹驚慌。
    “——不！”
    “滋啦——”
    又是一陣閃爍。
    孩子們的身影變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維爾汀身後站立的藍手帕的身影。
    “……您害怕孩子和雨？”
    熟悉的聲音於黑暗之中回蕩。
    “……”
    維爾汀沉默了一會後，輕輕地回道：“不，我並不害怕這些。”
    “雨水是最常見不過的東西——世界上總有一些地方會在下雨……隻是雨水而已。”
    侍應生微笑著打了一個響指，所有的雨滴自半空停止後，逆流而上。
    “您所害怕的是這樣的雨，對嗎？我從來沒有見過倒著的雨，這是來自於您的想象力嗎？……但我實在想不明白，倒著的雨有什麽值得害怕的呢？”
    “——好孩子，您能夠為我解答嗎？”
    “……”
    維爾汀深吸了一口氣。
    “知道不應該知道的，隻會害了您。”
    “藍手帕小姐，您應當停止這些無謂的嚐試，然後告訴我阿爾古斯在哪裏。”
    侍應生置若罔聞，她反而更湊近了些。
    “……在遇見您之前，我從不相信世界上存在一個沒有恐懼的人。我也從來沒有猜錯過人們所恐懼的東西……您是如此的特別。”
    “您沒有猜錯。”
    維爾汀輕輕搖頭。
    “這些逆流而上的雨滴，帶來了最紊亂的時代。人們在夾縫中求生，被時代的巨輪碾成微末的灰塵。您應該慶幸您沒有見過這樣的雨水。”
    “但是現在，它們不會再是我們前進的阻礙。”
    她一揮手，一個裝置，和一把傘，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您似乎對我有一些誤解，或許是我平和的外表和作風讓您產生了誤會。”
    維爾汀一手持傘，另一隻手按住了那一個裝置。
    “我的確喜歡通過溝通解決問題，但我也明白，有時候溝通並非良藥。”
    “或許您在旅館呆久了，沒有聽過我和我丈夫的故事。”
    “否則，您不會問出這樣子的問題，也不會將我——”
    “——拖到這裏麵來。”
    “哢噠。”
    她打開了這一個裝置。
    下一刻，無窮無盡的金光自她的身體內，傳遞到了裝置內部，進而散發到整個世界。
    一個矩陣在她的額頭浮現。
    這個矩陣飛快消散，轉化成一股強大的力量，充斥著她的靈魂。
    這是淩依為了保護她的精神與靈魂而布設下的靈能矩陣，自動觸發，即刻警報。
    她看向那幾個身影，那幾個孩童的身影。
    那是她以前的夢魘，是她無法回望的過去。
    可是，這一切隨著淩依的到來被改變了。
    她已經見到了曾經推開自己的、消散在雨中的淩依重新站在她的眼前，見到了他為自己描繪的藍圖；
    她已經見到了位於歐米伽的圈環，見到了他站在普雷爾身旁、帶著笑意的麵容；
    她已經見到了與自己家人團聚的伊莎貝拉，見到了一小支在他們附近的、手持現實穩定錨的人聯駐軍……
    黑暗退去，夢魘消散。
    曾經的恐懼被擊碎，不僅是被人聯的現實穩定錨，還是被她手中的“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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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還有什麽好害怕的呢？
    恐懼的已然化解，失去的已然歸來。
    “呼……”
    她將靈魂中的力量凝聚在手中的傘上，讓它逐漸變化成了一柄散發著光芒的利刃。
    “唰——”
    金光劃過了整片空間，那些孩子們的身影在光芒之下徹底消散。
    而那些倒流的雨，也被一一斬碎。
    天地一清。
    維爾汀不再去看被自己斬碎的過去。
    她將目光集中在了藍手帕身上，朝她舉起了手中的利刃。
    “沒有人能夠在靈魂層麵戰勝我和他。”
    “基金會不行，阿爾卡納不行，‘母親’不行……”
    “而你——也不行。”
    藍手帕臉上的笑容逐漸放大。
    她看著已經被完全奪走了控製權的精神空間，緩緩舉起了雙手。
    恐懼可以讓她興奮——不僅僅是他人的恐懼，也包括她自己的恐懼。
    甚至於，她自己的恐懼效果更好——可是一般情況下，她無法遇上能夠讓她恐懼的事物。
    可現在，可是在維爾汀的利刃之下，她的身軀開始顫抖。
    那撲麵而來的殺氣，那散發著危險氣息的光芒利刃，那布滿了整個空間的、散發著亙古氣息的金光……
    都讓她的靈魂顫栗。
    源自生物本能的衝動，讓她的靈魂深處浮現出一抹恐懼。
    那是“死亡”的恐懼，是麵對無法與之對抗的敵人的恐懼。
    這是她無法避免的，因為她紮根於每個人的靈魂。
    而現在，她的形態就是靈魂。
    “您贏了。”
    她的臉上充斥著在死亡上舞蹈的興奮與潮紅。
    “我將知無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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