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道觸須抽打在威廉身上，將他身前的金屬掩體和他本人一同抽飛到遠處的艙壁上，那枚由十四行詩所釋放出來的神秘學護盾在頃刻之間瓦解破碎。
    “咳……”
    揉了揉發紫的胸膛，威廉咽下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看著羽化的留存的眼神中閃過一抹凶狠。
    但還沒等他做出反擊，下一刻，威廉瞳孔驟縮，猛地向側邊跳去。
    緊跟著他的動作的，是一小節不斷蠕動著的、尖端變得無比堅硬的觸須，就像一枚子彈一樣擊中了他剛才所在的位置。
    威廉抬起頭，看向那正在重新生長的發射部分，臉上充滿了凝重。
    “它的速度很快，攻擊力很強，必須避免與它正麵接觸。”
    維爾汀看著被抽飛的威廉，眼神中閃過一瞬的擔憂。
    但很快，理智重新充斥了她的腦海，幾乎冰冷的平靜重新出現在她的身上。
    “貴族小隊，試探出它是否擁有移動能力，以及它的最遠攻擊距離。從它的表現形式上來看，它或許移動能力很低下。”
    “十四行詩，為每一個隊員釋放增益和護盾。無需節約能量，優先將能量供給給護盾，保護我方有生力量。”
    “隨後……”
    維爾汀一邊退後，一邊將目光落在了剛剛穩定身形的威廉身上。
    “告訴我你們靈能控物的上限。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可以使用淩依之前在維也納所使用過的戰術。”
    “……足夠驅動高能炸藥了。”
    “很好……”
    維爾汀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從箱子裏拿出來了一枚圓形物體，將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身旁。
    …………
    “真是胡來啊……”
    看著甲板上的場景，淩依不斷調整著手邊的矩陣，複雜而玄妙的線條在他的手中肢解交融。
    藍紫色的絲線在他的周身一圈圈地環繞，無數被簡化的異種語言被結構成最基本的法則，在指尖扭曲變形，共同化作了一個嶄新的靈能矩陣。
    “高速再生、隨意控製的觸須、爭奪場地控製權的黑水、以及能夠釋放神秘術的倒吊人之口……即使是對於我來說，這種怪物也算是有些棘手呢。”
    他這麽說著，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膽怯和凝重，有的隻是無盡的自信和輕鬆。
    “我不認為他們可以解決掉它。”
    格蕾絲走到了他的身邊，挽了挽自己被海風吹散的秀發。
    “這對於基金會的司辰來說，是一道超綱的考題。即使有著人聯技術的加持，在海洋環境下，它依舊不是他們能夠應對的存在。”
    “嗬……我並不這麽認為。我對維爾汀有信心。”
    “唔？冒昧地問一句，這種信心源自於何處？”
    格蕾絲雙手搭在了欄杆上，目光緊盯著羽化的留存後方因為消耗過大而抽搐的禮樂人，隨口問道：“是靠著那名可愛小狗所釋放的無用神秘術，還是打在它身上撓癢癢的子彈和火箭彈？”
    “都不是，格蕾絲。”
    淩依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是智慧。”
    “對於小隊作戰而言，維爾汀的能力甚至在我之上。她能夠通過整合現有資源，做出最優的部署。而根據我的推算，目前她手中的牌足以讓她將它壓至最後一口氣……”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它不喘氣。”
    格蕾絲沒有接淩依的冷笑話。
    她把玩著手上的貝殼，眼中流露出一絲不起眼的哀傷。
    在一段沉默之後，她直起身來，朝著後方款款離去，隻留下一句悠悠的話語。
    “那就讓我拭目以待吧。”
    “哦，當然，格蕾絲，當然……”
    淩依停下了構建矩陣的動作。
    在他的身旁，那枚已經完成構建的、由數不清的基本幾何圖形所組成的矩陣，正散發著藍紫色的熒光。
    望著下方甲板上的場景，他喃喃自語。
    “她當然可以做到，因為她是維爾汀。”
    “獨一無二的維爾汀。”
    …………
    “……我們需要退多遠？”
    溫莎一邊給了麥迪奇和阿爾瓦兩人一個眼神，告訴他們繼續對眼前這個怪物進行火力壓製之後，看著維爾汀腳邊的那個小型圓柱形物體，鼓動的靈能讓她背後的汗毛逐漸直立。
    “我覺得這玩意很危險。這是科研部門的最新成果？”
    “差不多。”
    維爾汀拿起了那一枚拳頭大小的炸藥，在上麵的微型電子屏上點擊了幾下，使其進入預備激活狀態之後，語速很快地解釋道：“全氮陰離子鹽，新型高能炸藥的一種，能量密度高達tnt的310倍。”
    “就和傳統tnt炸藥通過快速氧化還原反應來實現能量釋放一樣，它可以通過氮原子間高張力化學鍵的斷裂來釋放巨大能量。但不同於常見含能材料熱穩定性較差一樣，其分解溫度高，安全性能較高。”
    “但相對的，它的技術要求也十分之高。成本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其化合物鹽的合成十分艱難……同時，起爆也是一個難點，隻不過相對於前兩者來說比較好解決。”
    “目前人聯最常使用的單質炸藥成分為第三代含能材料奧克托今，而這是近期研製出來的第四代含能材料，用一枚少一枚，我們最好確保這玩意能夠達成我們想要的結果——因為我也沒有第二枚了。”
    威廉聽著維爾汀的話語，眼中靈能的光輝流轉，讓他的動態視線得到了極高的強化。
    “嘭——”
    一枚觸須再次抽打在了他目前所站在的位置上，使他不得不進行躲避。
    “這玩意好像盯著我了！”
    他在躲避間隙抽空喊道：“你們有什麽辦法最好盡快，我覺得它還有些手段沒有使出來！”
    溫莎和維爾汀對視了一眼，短暫地達成了共識。
    維爾汀將這枚象征著人聯技術部門最新成果的武器交給了溫莎，讓她和貴族小隊的靈能來代替自己完成最後一擊。
    “就像手榴彈一樣，隻需要拔掉插銷就可以使用。拔之前提醒一下，我們需要退開至少……”
    “嗚——”
    仿若海風吹拂的聲音憑空在甲板上響起。
    這種嗚咽聲穿透了每個人的防線，進入到了他們的內心當中，蠶食著他們的精神防線。
    “呃……”
    維爾汀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麽都說不出來。
    “——？！”
    一個猜測很快在腦中成型，目光瞬間鎖定在了那個巨繭之下的倒吊人身上。
    隻見，那名原本雙眼微闔、嘴唇緊閉的倒吊人，此時卻張開了自己的眼睛和嘴巴，正從嘴巴裏吐出一枚枚嘶啞音符，似孩子的哭泣，似海風的吹拂。
    音符化作鱗粉落到了他們身上，一股無言的感受從表皮侵入身體，最後集中於他們的咽喉。
    ‘得阻止它！不然我們的戰術部署會扭曲變形，會被它抓到機會逐個擊破的！’
    一抹焦急在維爾汀的臉上浮現。
    她始終無法從這種古怪的狀態下脫離，這種大範圍的控場技能她此前極少遇到，根本沒有做出對應的準備。
    而更糟糕的是，在她的注視下，那名倒吊人開始痙攣、扭曲。
    那些鱗粉開始從巨繭內部冒出，從嘴巴內部吐出的不再是音符，而是一段段無法聽清的吟誦。
    ‘吟誦……我討厭吟誦，因為這說明對方開始積蓄力量。至少得想辦法打斷它。’
    溫莎回頭向維爾汀看去，從她嚴肅的眼神當中，維爾汀讀出了她的意思。
    ‘執行上一條命令，還是暫時退卻？’
    “……”
    死寂般的沉默在眾人之間蔓延開來，整個甲板上隻剩下羽化的留存的吟誦聲在傳遞。
    十四行詩站在維爾汀的側麵，給予了好不容易趁著羽化的留存在準備大招的時間而停止攻擊、得到了片刻喘息的威廉一個護盾，隨後拳頭在胸前攥緊，看著自己的司辰，緊張在她的眼中若隱若現。
    “……”
    ‘不能坐以待斃。它在準備的時候，正是我們發動攻擊的好時機。溫莎必須將炸彈送過去，而安全距離……他們得看我的動作了。’
    ‘這一次，我得站在最前麵。’
    她深吸一口氣，對溫莎比了個發起攻擊的手勢之後，站到了隊伍的最前麵。
    但她卻沒有發現，在隊伍的最後方，那名海上音樂家臉上那焦急的神情。
    和她手中不斷拉動的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