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絞殺勿忘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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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林穆,報告位置。”
陸遠的聲音在布滿灰塵和血腥氣的空氣中艱難地響起,虛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每一次咳嗽都牽動著腹部的貫穿傷,撕裂般的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粘稠的、帶著體溫的血液正透過臨時加壓繃帶不斷滲出,將他的【突襲者】裝甲染成了更深的暗紅,滴滴答答地落在腳下布滿碎石和焦痕的地麵上。
“一層……二層……一……嘖,變化速度過快,無法確定當前位置……我們要轉移了,勿忘我跟上來了。”
聽著逐漸逼近的哼唱聲,林穆將腹部被貫穿的陸遠扶了起來,繼續朝著遠處走去。
“哈……我們真是狼狽啊……”
陸遠慘笑一聲,耷拉著眼皮,氣若遊絲地說道:“即使是自主轉變了作戰目標,將抓捕轉化為殲滅,七個人傾瀉了所有彈藥,但還是被勿忘我一個人殺穿……小柒他還……”
一想到用自爆來吸引勿忘我注意的小柒,陸遠的內心就充滿了悲涼。
當時幾乎是全盛時期的勿忘我,幾乎沒有給他們任何反應的機會,就突然發動了攻擊。
在不到十米的交戰距離內,阿爾法小隊的優勢被無限縮小,周圍不斷閃過的煉金術光芒也讓他們吃盡了苦頭。
最後全員負傷,陸遠重傷,在幾乎彈盡糧絕之際,勿忘我困住了他們,那宛若處刑一般的姿態讓他們見不到一點希望。
而這是,他們隊伍中最年幼的那個孩子,林穆的弟弟……他主動衝了上去,吸引了勿忘我的注意力,並啟動了自爆程序,希望能夠為隊伍搏得一線生機。
他失敗了,也成功了。
勿忘我抓住了他,用他那戴著白色絲質手套的手指刺入了他的眼眶。
他似乎很享受折磨他們的過程……
而下一刻,劇烈的爆炸從小柒的裝甲電池組內綻放,吞沒了身上迅速被黑色液體覆蓋的勿忘我。
那劇烈的爆炸似乎確實幹擾了勿忘我片刻,給了陸遠他們逃命的一絲契機。
而陸遠他們,由於不斷被分散、切割、重組的房間,也被迫分散開來了。
這也是陸遠有意為之的——他對勿忘我的仇恨值肯定是最高的,勿忘我更有可能來追捕他,而不是其他小隊成員。
“我知道,但我們還不能放棄。我比你更傷心。但你也知道小柒還沒有徹底死亡。至少要活著逃出這裏,才能夠讓他魂歸歐米伽。”
這裏是重塑的信號屏蔽區域,就連複活網絡都無法在這裏運行。所以,為了讓小柒還存有一線生機,陸遠和林穆不得不效仿當時的淩依,將小柒的靈魂暫時儲存在他們的裝甲當中。
隻不過他們的手法太過粗糙,從時間上也來不及進行過於準確的操作,這似乎讓小柒似乎並沒能很好地與裝甲融合……而且,即使是他與裝甲融合了,他也不能長時間待在裝甲內部。這會對他的靈魂產生不可逆的損傷。
“你已經習慣了分別,所以別露出這副表情,陸遠。”
林穆有些艱難地扛著陸遠,咧了咧嘴,“即使有一部分身體上的原因,但也別讓我看不起你。”
“……我知道。”
陸遠深吸一口氣,試圖凝聚起渙散的精神,但這動作卻牽動了肺部的傷口,一股腥甜的液體猛地湧上喉嚨。
“咳咳……咳咳咳……”
“冷靜,陸遠。我現在沒空照顧你。如果你需要一個柔軟的臂膀的話,你可以去找莉莎。”
“但我們分開了,林穆。莉莎和溫斯頓不知道去了哪裏,雷澤諾夫和伊麗莎白甚至生死不明……我有些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麽辦了。”
“……”
通道內陷入一片死寂,隻剩下兩人粗重的喘息、裝甲沉重的腳步聲,以及身後那越來越清晰、如同死亡倒計時般的哼唱。
聽著後麵被引爆的詭雷,林穆再次歎了口氣,扶著陸遠不停地移動。
“先活下去。隻有活下去,才有資格去想‘怎麽辦’。”
“但我們不能像被追趕的老鼠一樣東躲西藏!”
陸遠再次咳嗽了幾聲,給出了一個不算提議的提議:“剩餘幾支小隊的情況怎麽樣?能不能聯係他們支援?”
“聯係不上。但初步估計,貴族和深眠者的狀況不會太好。我們的思維鏈接已經斷開,這就說明了深眠者一定遭受了攻擊;而貴族小隊則是第一個對勿忘我發起攻擊的小隊,在最後傳來的消息當中,他們似乎被一個物體襲擊了……”
“……等等,我收到了一些信號!”
林穆頓時振奮起來。
要知道,在這片被煉金術陣和神秘學能量徹底屏蔽的區域裏,任何微弱的信號,都代表著他們那微弱的希望——隻有人聯專用的通訊設備和信道能夠被裝甲接收。
隻要能夠回應,就有可能與其餘小隊匯合。那樣子,他們就有可能可以獲得一些還手之力。
他顧不得身後那不疾不徐的腳步,一邊進行遠離,一邊瘋狂撥打著各個小隊的通訊,希望能夠得到回應。
“呼叫深眠者、貴族、豺狼,呼叫深眠者、貴族豺狼!這裏是阿爾法小隊副隊長林穆,勿忘我正在我們身後!”
“我們無法確定自己目前所在位置,請根據信號方位來尋找我們!我們目前情況緊急,需要支援!”
“重複,我們目前無法確定……”
“哢啦——”
身後堵住的木門被劈開,一柄裝飾華麗的長劍嵌在門上的裂痕之中。
下一刻,長劍被取出,一張蒼白、俊美、帶著病態興奮笑容的臉龐,透過劍刃劈開的裂縫,清晰地出現在他們眼中。那雙爬行類動物般的冰冷豎瞳,死死地鎖定了兩人。
“啊,你們在這裏。”
帶著興奮與笑意的聲音再次傳到了林穆和陸遠耳中,那起伏的音調就好像一名牧師在進行著詭異的詠歎。
林穆和陸遠麵色突變,也顧不上什麽信號的事情了,兩人毫不猶豫地抬起還能動的武器,對著那裂縫瘋狂傾瀉著僅存的子彈。
“砰砰砰——!”
子彈打在門板和裂縫邊緣,火星四濺,木屑紛飛,卻絲毫無法阻止那裂縫的擴大。
“跟上!”
林穆嘶吼著,用盡全身力氣拖著陸遠撞開了通道盡頭另一扇搖搖欲墜的木門。
“砰——”
一道木門被踹開,林穆和陸遠衝了進去。
而下一刻,門後的景象,卻讓他們如墜冰窟。
“看起來,你們迫不及待地想和我碰麵了呢。”
勿忘我站在他們的麵前,那沾滿了鮮血的白絲手套微微揚起,將插在門上的那一柄裝飾長劍取下,扔在地上。
“這麽快速的變化……這真的是煉金術能夠做到的嗎?”
陸遠一眼就看出了剛才勿忘我所做的把戲——他快速將那個房間的方位進行了調換,讓他們如同自投羅網般抵達了他的麵前。
“煉金術無所不能,陸遠先生。就像你們如此迷戀科技一般,我同樣在煉金術的真理之路上登堂入室。”
勿忘我感受著因為被破壞而逐漸與他失去聯係的、古堡當中的煉金術陣,若無其事般地將一抹突然出現的銀白色發絲別到耳後,看著眼前的陸遠和林穆,臉上綻放出了笑容。
“我們也算是老朋友了。”陸遠打著哈哈,說道:“那看在往日情分的份上,能不能放我們一馬?”
“……?”
如此不要臉的話語讓勿忘我都愣了一下。
想到了以前的事情,他收斂起了臉上的笑容,那張精致的臉龐看上去有一些扭曲。
“我改變主意了。”
勿忘我平靜地施展了神秘術,溝通了附近的煉金術陣,周圍的牆壁開始轟隆作響。
“本來還想和你們玩一下貓抓老鼠的把戲,但我有些膩了。所以,你們可以去死了。”
牆壁開始從左、右、後、上四麵壓迫而來,似乎是想將陸遠和林穆擠成一攤薄薄的肉餅。
“真可惜……本來還想再拖延點時間的。”
林穆突然笑了起來。
麵對著逐漸逼近的牆壁,他並沒有選擇退避,而是站直了身體,看著麵前的勿忘我,嘴角流露出了一抹笑意。
“你對於煉金術上的造詣的確很高,甚至在空間一係上也稍有涉獵。這座古堡就是你的大成之作。一旦有人進入到了這裏,在沒有足夠火力的支持下,他們隻能被你玩死。”
“但我們不同。”
“我們的確沒有辦法對你的煉金術陣進行反製,也無法阻止你對我們的戲耍。但我們知道,你現在也絕對說不上輕鬆。”
“等價交換,勿忘我。這是煉金術的底層邏輯。”
“很累吧?一個人操控這麽多的術陣,你的神秘學能量已經快見底了吧?現在的你,已經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力來換取對古堡的控製了,對吧?”
被說中的勿忘我臉色稍沉,但並沒有進行回答,隻是操控著牆壁繼續對他們進行著擠壓。
空間越來越小,原本五六米寬、八米高的房間,現在已經縮小到一個人張開雙臂能夠觸碰到兩側牆壁的程度了。
“你太自負了,勿忘我。你以為自己能夠將我們都留在這裏,可卻沒想到我們壓根不按照常理出牌——那些被毀的煉金術陣很難受吧?原本如臂如使的古堡突然癱瘓,你現在又該怎麽應對呢?”
“永遠不要小瞧其他人的能力,永遠不要小瞧科技的力量。”
感受著突然快速逼近的爆炸聲,林穆咧開了嘴,露出了一個猖狂的微笑。
“為了減少消耗,你隻能用煉金術陣的低等級自主智能來對大部分的古堡進行操控——而那是有規律的。在我們人工智能的破解下,真理已在我們眼中顯現。”
“轟隆——”
林穆背後的磚牆被一麵大盾捶得稀爛,一個穿著厚重裝甲的身影出現在他們的身後。
在這個身影的後方,是二十四個身著各式裝甲的人,以及幾乎被打通的整個古堡。
“咻——”
數道鉤索纏繞住了兩人,將他們在牆壁擠壓到他們的前一刹那,將兩人拉出了這個房間。
隻餘下一個戲謔的聲音在牆壁間回蕩,傳到勿忘我耳中。
“我在拖延時間,那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