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測中……未識別到編碼。偵測到未知飛行器，重複，偵測到未知飛行器……”
    冰冷的機械警報在人聯預警機艙內回蕩，聲波上傳至智能作戰ai的計算核心。
    數據流奔騰，屬於機械的絕對理智開始浮現——決斷在毫秒間跨過艾德溫，自主防禦協議啟動，一架偵察機與一架預警機依算法推算的方位疾馳而去，防空炮火係統默然運轉，鎖定天際邊緣的不明目標。
    炮火撕裂雲層，瞬間吞沒了來自英法聯合艦隊的幾架先鋒偵察機。但他們並沒有為之感到可惜——因為他們已經收集到了足夠的信息。
    一個……兩個……三個……數十個發亮的光點在人聯雷達圖上顯現，如同星群驟燃。
    光學傳感器傳回的畫麵上，龐大的艦隊輪廓正從東北方向的海平線上逼近，艦影幢幢，與上空壓城的漆黑雨雲融為一體，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偵測到未知艦隊出現，位置在我方艦隊東北方向約100海裏處……”
    好像卡殼了一樣，智能作戰ai頓了一下，那水下傳來的信息讓它都有一瞬的愣神。
    聲呐屏幕上，一個龐大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光斑正在深海之下移動。ai飛速完成分析，冰冷的結論同步呈現在艾德溫麵前的終端上。
    “偵測到未知大型生物靠近，位置位於我方艦隊南方70海裏處，水深約三千米。根據體型推測：是大型哺乳動物的概率約為32.1，是未知古老生物的概率為11.9，是重塑之手生物混合生物艦隊的概率為56……”
    “……二次圖像識別與特征匹配完成。根據艦艇外形特征與懸掛旗幟判斷，東北方向艦隊為皇家海軍與法蘭西海軍組成的聯合特混艦隊，艦隊規模龐大，評估為戰略級打擊力量；”
    “南方目標確認為重塑之手生物戰艦，其主要單位識別為馬格努斯級生物母艦，其周圍伴隨有大量鯨狀生物巨艦——淵骸鯨，以及數量不明的中型伴生魚群狀攻擊單位。”
    “注：前者來自基金會內部資料，後者來自人聯科學官命名。”
    “威脅等級評估為最高。請做好準備，艦長。”文字在終端上顯現：“我們將會同時麵對基金會方艦船和重塑艦隊。”
    “……”
    艾德溫看著艦載智能作戰ai上麵顯現出來的信息，罕見地陷入了沉默。
    任誰也想不到，人聯艦隊竟會陷入基金會聯軍與重塑之手這兩個死敵的同時夾擊之中——此刻無法判斷這究竟是戰場上的不幸巧合，還是某種超越世仇的、針對人聯的致命聯合。
    不過，艾德溫知道，他得求援了。
    第一艦隊和第二艦隊無法同時麵對基金會和重塑之手的戰艦，即使他們掌握著科技優勢，但也無法同時對抗兩支規模遠超他們的艦隊。
    “他們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的……”
    艾德溫嘟囔著，手指卻在指令台上飛快移動，一邊向著歐米伽發送了求援信號，一邊讓艦載智能作戰ai進行初步的防禦部署。
    艾德裏安同樣緊盯著綜合態勢屏上那代表敵人的、不斷逼近的紅色標記。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鎮定：“父……艦長，我們得先對付重塑。英法聯合艦隊目前離我們還有一定的距離，我們可以接著時間差逐個擊破。”
    艾德溫操作終端的手頓了頓，瞥了一眼年輕的副手，隨後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目前我們總共需要麵對三個敵人：阿美莉卡大西洋艦隊，重塑生物艦隊，英法聯合艦隊。而更壞的是，他們三個總體呈三角形排列，而我們處於三角形的中心。”
    “如果我們選擇在這裏布防等待支援的話，即使排除了已經損失大部分戰鬥力的大西洋艦隊殘部，我們也至少會受到英法聯合艦隊和重塑生物艦隊的同時猛攻，火力將被分散，處境極度危險。”
    “所以，依我的分析，我們應主動機動，創造戰機，優先解決或重創其中一方，至少也要打亂其進攻節奏，才能扭轉被動局麵，爭取到等待支援的時間。”
    艾德裏安的話語在艦橋內清晰可聞。
    艾德溫麵色沉靜，未置可否，隻是手指在終端上更快地敲擊，將艾德裏安的建議的核心要素輸入戰術模擬係統。
    幾分鍾後，他將終端麵向了艾德裏安：“看看吧，這是智能作戰ai針對你的方案的推斷。”
    艾德裏安湊過去一看，眉頭先是微蹙，隨即稍稍舒展：“整體彈藥損耗率預估57，艦載機與無人機戰損率84，各艦船平均結構損傷率63……但主力戰列艦與航母均未推定沉沒。代價巨大，但似乎仍在可接受範圍內，能為我們爭取到時間。”
    “真的還行嗎？”
    艾德溫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他手指再次滑動，將另一份方案調入界麵。
    “看看吧，這是我的方案。”
    艾德裏安定睛看去，終端屏幕上顯示的數據讓他瞳孔驟然收縮：
    “這……飛行器戰損率降至38，彈藥損耗率87，艦船平均結構損傷率僅12……這不可能，您是怎麽做到的？”
    “嗬……”
    艾德溫這次沒有敲打兒子的頭，而是將手輕輕放在艾德裏安的發梢，緩緩撫摸了一下，眼中掠過一絲難以化開的追憶與複雜情緒。
    “臭小子，在格莉莎去世之前，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她曾讓我發誓，要做一個負責任的父親。照顧好你，讓你平安長大，學有所成。現在看來，這個目標至少已經達成了一半。”
    “但你還需要學習很多東西。這是你第一次和我出征，好好看著吧，我的孩子。我會將艦隊指揮的藝術教給你，就在這場突如其來的遭遇戰中。”
    “現在，我暫時解除大副的職責。跟在我身邊，仔細觀察我的每一個決策——雖然最終戰局很可能不會像ai預測的那般理想，敵人必然藏有我們未知的後手，但至少，這個方案的初始勝算，比你那個要高。”
    他將目光從艾德裏安身上收回，目光慢慢變得鋒利，手指沉穩地在終端上輸出了一個指令。
    下一刻，來自旗艦的緊急戰術指令，清晰地傳遞到人聯第一艦隊的每一位艦長和飛行聯隊指揮官、以及第二艦隊指揮官霧島弦一的屏幕上。
    “航向轉向正東040，目標航速40節。第一艦隊維持攻擊陣型，負責先鋒開路與區域防空；第二艦隊負責斷後，即刻開始沿途布設智能水雷與聲呐誘餌，重點阻滯南方重塑生物艦隊的上浮。”
    沒有猶豫，沒有質疑。即使是第二艦隊的指揮官霧島弦一，也對這位老上司的決斷報以絕對的信任。龐大的鋼鐵艦群開始在海麵上劃出巨大的弧線，引擎轟鳴，加速向東駛去。
    看著逐漸變化的雷達和聲呐，艾德溫喃喃自語。
    “讓我們看看這一招有沒有用吧……驅虎吞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