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拔還在繼續，水鏡的考驗也在繼續。
    朔衡看著瞳仁空洞表情木訥的楚狂一步步踏入湖水之中。
    先是沒過腰跡，緊接著就是胸膛，肩膀，直至最後的脖頸。
    朔衡挑了挑眉。
    就在楚狂踏出最後一步便能把發頂也沒入水中時，他突然在半道硬生生止住了步伐。
    虛幻的畫麵裏，成仙後的楚狂自請天命，任由因果反噬，最終舍棄肉身，重新來過。
    而楚狂也隨之停在了臨門一腳，避免了被湖水淹死的結局。
    哢——哢——
    砰！
    水幕中，楚狂所見的虛幻畫麵如同幻夢泡影一般破碎。
    下一秒，他驟然回神，這才發現湖麵的水已經快要灌進他的鼻腔。
    楚狂瞳孔微微一縮。
    可惜，還沒等他把自己從水裏拔出來，意識就已經沉淪進了第二道幻境之中。
    與第一道幻境截然不同的場景，這裏一片漆黑，寂靜到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砰，砰，砰。
    楚狂伸手想要推了推眼前的門，可還沒等他的手徹底碰上門框，眼前的大門便被一股大力轟然打開。
    一位麵容嚴肅留著八字胡須的男子正站在門外，用一種冷漠的仿佛注視死物的眼神看著他。
    “楚狂，你太讓我失望了。不僅因為修行失誤靈氣倒轉而使得經脈寸斷，更是讓軒轅聖殿將你的親傳弟子身份除名！
    你還有何臉麵回我楚家？
    你還有何臉麵說你是我的兒子？！”
    轟——
    最後兩聲質問恍若平地驚雷，震得楚狂麵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
    他嘴唇輕輕翕動著，半晌，顫抖著叫了一聲：“父親……”
    啪！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男子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抽在臉頰。
    “別叫我父親，你這個廢物。”男子說完，甩袖便走，“把他給我關到最偏僻的院子去，別跑到我麵前來礙眼！”
    “是……”
    男人的身形和聲音逐漸遙不可及。
    而楚狂也渾身疼痛的被人拖著離開了剛剛關著他的房間。
    一路上，他仿佛聽到師父難掩失望的歎息，聽到父親勃然大怒的咒罵，聽到母親以淚洗麵的悲傷。
    楚狂麵色慘白，被丟進一個破爛的院子之後，一動不動的倒在地上。
    下一秒，他停留在湖麵上的身體再次抬起腳步，一步一步的朝著湖底走去。
    …
    看台上，楚狂的親傳師父臉都綠了。
    他何時也未曾對楚狂說過要把他逐出宗門這種話，這小子怎麽就這麽能腦補呢？！
    “楚狂認輸，帶他出來吧。”
    男子眼見自家徒弟都快在湖裏沉底了，立刻朝著兩位看守水鏡的長老開口。
    兩位長老對視一眼。
    距離一炷香還有不到四分之一的時間，不過很顯然，楚狂恐怕撐不了那麽久了。
    “既如此，就算楚狂失去競爭聖子的資格。帶他出來罷。”莫雲方微微抬手，示意兩位長老打開水鏡救人。
    每次聖子聖女選拔都會經曆這樣的事。
    有些被壓在心底的情緒，時間久了，就像是被釀造的酒一般變得更淳更濃。
    本以為摒棄了曾經不堪的過去，卻沒想到這些事依舊根深蒂固的紮在心裏。
    直到某天被翻出來攤開展在眼前，才能發現自己其實根本沒有忘卻。
    被帶出來的楚狂渾身濕透，臉色蒼白的站在台上。
    他眼底的恐懼和黯淡還未散去，清醒之後卻並未做出什麽失禮的行為，隻是低垂著眸子對兩位長老行禮：“有勞長老出手相助。”
    “你該謝的人不是吾等，而是你師父。”左側老者擺著手提點一句後，對他微微頷額，“下去好好休息吧。”
    “是。”
    楚狂躬身一禮，最後抬頭看了一眼自家師父所在的方向，發現那個位置已然空了。
    “下一位，伏澤。”
    楚狂離開後，長老很快宣布了下一個進入水鏡之人。
    “他就是伏澤師兄！”
    “若是用真實年齡來計算，這位恐怕跟我們的師父師祖同輩啊。”
    朔衡饒有興致的挑眉，顯然也是了解其中一些情況。
    之前就讓墨京收集過軒轅聖殿的信息，其中便有這位“奪冠熱門”。
    伏澤是人族與妖族相愛後所誕下的半妖。
    這樣的生靈，通常具有極端性。
    要麽很強，要麽很弱。
    而伏澤，恰是前者。
    而且伏澤的那半部分妖族血脈也並不是什麽駁雜的普通妖族，乃是連大千世界中都赫赫有名的白澤。
    天生祥瑞，達知萬物之精，且明照幽遠。
    不過伏澤的降生也並非一帆風順。
    自母胎之中時，他的母親便時常遭到人族修士的襲擾，因為人們覺得伏澤的父親選擇與一頭妖獸無謀苟合，乃是一件絕對不能容忍之事。
    而這樣的行為，也導致他的母親在孕期受創，本源受損。
    伏澤雖然沒有丟掉性命，卻先天不足，難以長大。
    為此，伏澤的父親和母親特意將他封印了將近一整個紀元之久，並布下聚靈大陣，收集無數天地靈物，以此來補全伏澤的先天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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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伏澤也爭氣。
    竟然真的依靠這些力量自己打開封印，重臨世間。後被軒轅聖殿殿主莫雲方收為親傳弟子。
    雖說伏澤乃是半妖血脈，但軒轅聖殿並不看重這些，甚至他們的內門弟子中也並非沒有妖族之子。
    但作為親傳，伏澤卻是第一個。
    “我已準備好了。”伏澤走上前來。
    他麵如冠玉，溫柔和煦，黑金衣袍穿在他的身上卻也合適，給那溫潤的眉宇間增添了一絲慨然英氣。
    “好。”左側長老點頭，手中的拂塵頓時輕掃而過。
    呼——
    等伏澤再次睜眼時，發現自己已然來到了之前透過水幕看到的巨大湖麵上。
    看似透徹的湖麵，卻暗藏殺機，像是被深淵凝視，無論如何都逃脫不掉。
    但即便已經親眼目睹了楚狂的慘淡收場，伏澤的臉色卻沒有絲毫變化。
    恍然之間，湖泊中掀起滔天巨浪。
    下一秒，伏澤眼前一黑。
    …
    “你這個不人不妖的怪物！趕緊走開！”
    “他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我們村子裏啊？村長呢？我覺得應該把他拖出去祭天！”
    “你們看，他身後有尾巴，腦袋上還有角！哈哈哈……他不是人！”
    “是怪物！是怪物！”
    “……”
    伏澤一雙淺淡的藍色眼睛轉了轉，看向圍在身邊對他指點辱罵的每個人。
    水鏡不愧是至寶，竟然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窺視到他的記憶。
    這確實是他之前所經曆過的事。
    不過現在，卻已不再是他的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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