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吞噬一切：
    飛禽，走獸，樹木，花草；
    啃咬鋼鐵；磨碎堅硬的石頭吃掉；
    殺死諸王；摧毀城牆；
    還能將高山擊倒。
    ——這是什麽？”
    朔衡笑著回答：“時間。”
    世間任何存在都抵不過時光流逝。
    有的花朝開暮落，有些弱小的生靈活不過三月夏時，有些弱小的生靈生命不過短短十數栽。
    不是吞噬，形似吞噬。
    繇說：“答對了。”
    它的口中吐出一塊星光閃爍的石頭，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托著輕飄飄的落在下方的孔洞上。
    三個石孔，填上其一。
    “…我是所有道路的起點與終點，卻從未被任何人真正擁有。
    你贈我越多，我越膨脹；
    直到撕裂你的掌心。
    ——我是誰？”
    這個問題，在朔衡心中的答案有很多。
    比如上一個謎語的答案用在此處也勉強合得上題麵。
    “所有道路的起點和終點”，時間既是生命的開始，也是生命的結束；“你贈我越多，我越膨脹”，越關注時間，才會越感覺到它的流逝；“直到撕裂你的掌心”，越試圖抓住時間，越發現它難以把控。
    當然，朔衡並不覺得這兩個家夥出題會把答案出成同一個。
    那麽……權力，智慧？也都能解釋得通。
    不過最讓朔衡滿意的答案，還是這一個。
    “欲望。”
    既是行為開始的驅動力，也可能成為人生的終極追求。
    欲望永遠無法被滿足；若是太過沉迷其中，還可能會被貪婪反噬自身——非常符合題麵的描述。
    “恭喜你，答對了。”
    鯴的聲音聽起來比繇的還要深厚沉穩一些，即便它不是那麽好聽，但或許是因為這兩個家夥出題出的都還算有些內涵，以至於朔衡竟然從那粗糲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種難以描述的哲學氣質。
    很難想象。
    他都開始修仙了，還要研究‘哲學’？
    鯴也給他填上了一塊石頭，這下，隻差最後一個空著的石孔。
    朔衡眸光微閃，盯著這扇高大門扉的目光不知何時變得認真了許多。
    “最後一個問題。”兩隻凶獸似是交流般的對視一眼，隨後又一唱一和道，
    “千萬人曾猜過我的名字……”
    “猜中者，皆以沉默；”
    “未猜中者，終將遇見我。”
    “——我是誰？”
    不知道是不是朔衡的錯覺，總覺得謎麵一出，周遭的空氣都變得有些陰寒起來。
    緊閉的門扉中驀然從縫隙裏吹出陣陣陰風撲麵。
    如此不祥的場麵卻沒讓朔衡變了臉色，他隻是認真的看著石門。
    隨後，輕聲道：“死亡。”
    兩個字，擲地有聲。
    砰！
    像是一塊石頭被丟在了原本平靜的湖麵上。
    瞬間漾開的波紋激起千層巨浪，飆風呼嘯之中，朔衡隻看見那兩隻凶獸同時獰笑起來。
    “是的，是的……就是死亡……”
    “說出謎底之人，應當遵循其言！”
    總之就是兩個字——
    去死！！
    它們口中各自吐出半塊石頭，與前兩塊石頭不同，這塊石頭並不是瑩白的顏色，而是如墨般漆黑。
    朔衡平靜的看著兩個石頭合二為一，變成完整的一顆黑色石頭，穩穩當當的鑲嵌在最後一個石孔的缺口處。
    與三個孔洞相關聯的門鎖忽然激烈顫動起來，最終又在朔衡的目光中化為湮塵消失無蹤。
    “此乃——”
    “通向死亡之門——”
    轟隆——
    厚重沉悶的滾軸聲響起，朔衡見到眼前的巨大門扉從中間漸漸敞開。
    如濃墨潑灑的顏色自門扉中飛射而出，陰風怒嚎在朔衡耳邊咆哮如雷，一身長袍被飆風吹得獵獵作響。
    ——像是有人打開了封印著怪物的潘多拉魔盒。
    朔衡已經不是第一次感覺自己離死亡原來可以這麽近。
    前世做手術累到猝死的時候是一次，萬族歸墟之中與那奉神派來的殘魂同歸於盡又是一次。
    現在，是第三次。
    當然，這次麵對的不是真正的死亡。
    如果非要形容的話，在朔衡的感知中，這扇門就是死亡之道、亦或者說死亡法則的化身。
    ‘死門’，通向死亡之門。
    其實這兩隻看門獸的話並沒有說錯，因為它們隻說了答錯任意一題就會開啟死門，但也沒說全部答對就一定會開啟生門。
    最終的謎底，更是那個開啟死亡的鑰匙。
    反正橫豎都是死。
    總之，文字遊戲嘛，這種東西都是朔衡從前玩膩的套路了。
    但是，兩隻看門獸把文字遊戲囫圇過去，是因為它們知道無論如何眼前這個人類就是要通向死亡的。
    而朔衡呢？
    好吧，因為人家真的就是完全不在意。
    從頭到尾，或許是見到這扇門的第一眼，朔衡就知道自己該如何才能達成通關的目標。
    眾所周知，第三關的兵解武庫中唯一的考驗就是修士能否在其中得到一件認主的法器。
    那麽再把朔衡的行為倒過來看。
    無論是他一開始跟兩隻看門獸搭話，還是後來真的去認真思考兩隻看門獸布下的謎題，其實都隻是在給自己真正過關的方式拖延時間。
    他自認天才，但天才想要領悟法則——
    也是需要一點點時間的嘛。
    朔衡緩緩抬起手。
    灰黑色的霧氣自他掌心團團纏繞逸散，透出無邊的死寂與哀嚎。
    恰如死亡之力帶給生靈的感受。
    絕望，失落，恐懼，寂寞，亦或是安詳？
    “死亡法則雛形，倒是比我想象中容易許多。”朔衡輕笑一聲，從懷中摸出那枚軒轅秘境中人祖送給他的玉碟，“前輩給的也是好東西，玉碟加持，悟道的速度就更快了。”
    兩個看門獸則更多的是疑惑和不解：“這個人族在幹什麽？”
    “不知。”
    “他難道不知道死門開啟之後，這裏一會兒就要塌了嗎？”
    “不知。”
    “……你除了不知還會說什麽？”
    “說謎語。”
    “……”
    朔衡自然是聽到了它們倆的對話的。
    死門開啟，空間坍塌。
    在死門之外和死門之內都會“死”，若是來到這裏的不是朔衡而隻是個普通修士，其實兩者之間並沒有什麽區別。
    ——眾所周知，羽化登仙台的“死亡”隻意味著失去繼續闖關的資格，並不會真的死去。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
    現在是朔衡和奉神之間的對峙，他要是真在秘境裏“死”了，那絕對百分百會落在那個薛越陽手裏。
    這當然是朔衡不願意看到的結局，即便真到了那時候，他撕了那張跨界傳送符也就跑了……
    但是，能省一個保命底牌，誰又願意上趕著浪費東西去呢？
    所以今日，無論這是個死門也罷生門也好——
    朔衡緩步向前，溢滿死亡之力的手掌落在那厚重的門扉之上！
    他都——收，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