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縱橫在朔衡傳遞的信息中經曆了震驚、厭惡、以及最後的沉默。
    他站在原地，又看了看倒在地上臉上的驚恐尚未退去的鬱危樓，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絲憐憫。
    憐憫他有一個邪修父親，憐憫他生來就沒有別的選擇。
    “你想怎麽處理他？”
    “這句話你也問錯了。”朔衡笑道，“應該問林師弟想要如何處理。”
    當然，他大概率是不會讓林未醒當場把人殺了的。
    畢竟臣服值還沒滿80，不到斬殺線，朔衡肯定要再拖延一陣。
    “……你說得對。”陸縱橫淡淡道，“這件事的受害者確實是林師弟，咱倆就是被叫來的添頭。”
    經曆過信息中的那些事情後，陸縱橫並不覺得如果受害者換成自己會比鬱危樓做的更好。
    “他殺過多少人？”
    “從現有的線索來看，不下千人萬人，而且大多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朔衡淡淡道。
    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鬱危樓被侵蝕理智後所為。
    可這種事，做了就是做了，誰會管他是不是失去理智呢？
    況且，失去理智的根本原因，還是因為鬱危樓過於依賴那些邪修手段。
    如果他真正能拋棄那些東西，說不定倒也能做個正常的修士。
    所以朔衡之前才說，他從根上就已經壞了，已經完全不把邪修手段當作“不可為”。
    這樣的思想，就是非常正統的邪修思想——隻要對他有用，鬱危樓根本就不在乎其是否血腥和違背人倫道德。
    你說他可憐，是真的。
    你說他可恨，也是真的。
    “那我們現在……”
    “等林師弟結束進階，我們再去把那些內門弟子帶出來，然後……把這家夥丟去太初峰的地牢吧。”
    太初峰很大，但住在裏麵的人一向都是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所以大多數蒼瀾仙宮的人都不知道太初峰‘五髒俱全’，連地牢這種東西都有。
    那還是多年前朔衡在太初峰裏上躥下跳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
    雖然被廢棄多年，但關一個鬱危樓絕對綽綽有餘。
    “關在太初峰？”
    “我可以派人去查一查關於他的事。”
    提到這個，陸縱橫便了然似的點點頭：“我明白了。”
    朔衡莫名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明白了什麽。
    …
    三天過去，環繞在林未醒身邊的銀灰色霧氣總算有了消散的趨勢。
    霧氣散開之後，朔衡終於看到了那位麵容柔和溫潤的青年。
    他的樣子已然變得跟之前有些不同。
    那雙原本漆黑的眼睛，如今一隻呈現銀色，一隻呈現翠綠，就像是一隻異瞳的布偶貓。
    流光閃過，林未醒翩然落地。
    他被剖開的胸膛早已愈合，根本看不出絲毫被長刀劃開的傷口，足見冥王仙體恐怖的恢複力。
    比之生命之體，還要更勝一籌。
    “小朔師兄，陸師兄。”林未醒笑了笑。
    他攤開雙臂，一身青袍緩緩出現在他身上，其上隱約可見波光粼粼的銀色竹紋，正如林未醒那“君子藏器於身”的獨特氣質。
    陸縱橫看到這一幕，撞了撞朔衡的肩膀：“哎，憑空變衣服這招，你會不會？”
    朔衡笑道：“你什麽時候見我變過？”
    陸縱橫摸摸下巴：“也是，不過也可能是因為你有聖蓮法衣，何必還需要自己變一套衣服出來？”
    朔衡不置可否。
    “此次多謝兩位師兄前來幫忙。”林未醒神色變得認真了些，恭敬的對著兩人拱手行禮。
    “我們兄弟之間，何須這些？”朔衡抬手扶了林未醒一把。
    倒是陸縱橫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林師弟倒是不用謝我了，我一進那個迷宮不久就暈了，還得是靠我身邊這位……”
    “不管怎樣，陸師兄能來，我就已經很高興了。”林未醒笑著道謝，“當然……小朔師兄所贈予的三株仙草，我更是無以為報。若之後有任何事情吩咐，我必然竭盡全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冥王體不受仙氣供養，終究是落了下成，就如同當年的我。”朔衡扶正林未醒的肩膀。
    “我自然是不想看你再在梵陽界苦苦掙紮那麽多年才能去上界摘得仙草的。既然我有，那你就安心收下吧。”
    林未醒眸光一閃。
    他知道朔衡不喜歡把很多事放到明麵上來說。
    有些事，他做的時候，是不求任何回報的。
    但殘缺的仙體和真正的仙體之間差距多大，林未醒有所耳聞，畢竟他麵前的朔衡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自從上界覺醒仙體之後，進階速度快了何止一星半點？
    所以這份恩情朔衡可以不放在心上，但他不可以。
    【叮，恭喜宿主達成隱藏成就【氣運之子為我所用2\15）】，請宿主繼續探索該任務。解鎖全部成就後，可獲得特殊獎勵。
    ps.已死亡的氣運之子不包含在隱藏成就之內。】
    【叮，恭喜宿主獲得積分】
    如果朔衡知道林未醒的心思，一定會把這個成就舉到他麵前讓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讀。
    ——誰說他不求回報了？！
    這就是最好的回報。
    隻是這份回報，無論是林未醒還是陸縱橫，都看不見也摸不著而已。
    “行了，這個話題先告一段落吧。”朔衡示意林未醒往後看，“林師弟，你想怎麽處理他？”
    “……”林未醒抿了抿唇。
    雖然鬱危樓現在的樣子跟當初那個出現在他麵前的黑袍人區別過大，但林未醒就是有一種感覺——鬱危樓就是當初那個困住所有師弟師妹，並把他推入漩渦中的人。
    而且，還挖了他的根骨。
    “喏，這個還給你。”朔衡忽然想到什麽，拿出冰盒放進林未醒手裏，“怎麽處理就看你了，留著當個紀念也不錯。”
    林未醒笑笑，隻覺得這話不愧是小朔師兄能說出來的，他總是有讓人心情和緩下來的本事。
    “兩位師兄認為我應該如何處理他？”林未醒輕聲問道。
    陸縱橫看了朔衡一眼，示意他來說。
    “這家夥是個邪修。”朔衡也沒推辭，直言道，“我的想法是，可以先把他關進太初峰的地牢裏。
    我會派人去查一查他背後還有沒有其他邪修的影子，若是能順藤摸瓜多找出來一些邪修的蹤跡，那也算是我們為梵陽界做了件好事。
    到時候再一塊處置了，也不遲。”
    林未醒沒覺得朔衡的話有什麽不對，便立刻點頭同意：“好，就依小朔師兄所言。”
    早殺和晚殺的區別而已。
    林未醒自認，他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