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禮。】
    一道沉重而悠長的聲音在朔衡的腦海中響起。
    朔衡神色莫名，隻覺得這樣的聲音好像意外的跟這位玄武前輩很是契合。
    讓他仿佛看到了古樹的年輪。
    一年又一年，千年又千年，時光飛逝留下的痕跡難以磨滅，同樣在這位前輩身上留下了歲月沉澱下來的端莊持重，寧靜悠遠。
    半晌，朔衡看到那位前輩移開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然後說出了一句讓朔衡有些意外、細想下來卻又覺得理所當然的話。
    【君赦兄長，多年未見，您似乎變得和曾經有些不一樣了。】
    君赦……兄長？
    朔衡饒有興味，目光轉向朱君赦的臉時，發現他也在笑：“原來玄武族口中的太上長老，是你小子啊。”
    老實說，朱君赦看起來年輕的就像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人。
    玄武前輩這一聲兄長，讓朔衡感覺到了熟悉又詭異的違和感。
    哦……
    他想起來了。
    怪不得殷竹師祖一看到自家師父頂著那張老頭臉，就想揍他。
    被頂著那張臉的人叫“師父”，可能連殷竹師祖自己也覺得很奇怪吧？
    【兄長，您現在是……】
    “靈魂體。”朱君赦的聲音並無絲毫波瀾：“當年那場大戰，朱雀一族已經一無所有了。”
    除了他之外，再無第二個族人能抗住無數紀元以來火毒的侵蝕，紛紛淪落成失去理智的怪物。
    可朱君赦沒有殺了他們。
    即便是怪物，那也是他的族人。
    他孤單的存在著，而那些怪物在不滅火山的殘骸中奔騰咆哮，卻也讓他偶爾能感受到一絲慰藉。
    就像是……他的族人們還沒有全部離開的時候。
    【抱歉，兄長……那個時候沒能和您一起並肩作戰。】
    玄燁的聲音帶著些許愧疚和遺憾。
    “無妨，本來也不是你的過錯。”朱君赦擺擺手。
    那時候的玄燁，年紀比朱君赦小很多很多。
    甚至朱君赦已經成為真我境巔峰強者，在最後關頭扛起了朱雀族族長的大旗，而玄燁還隻是個剛剛達到聖境的“小崽子”。
    可為什麽玄燁能管朱君赦叫一聲兄長呢？
    因為玄燁雖然年紀小，但輩分卻不小。
    他的生父是當年玄武族的族長——所以玄燁跟朱君赦算是平輩。
    但是堪堪聖境修為的玄燁，在那場曠日持久的大戰中又能做到什麽呢？
    很遺憾，就是什麽也做不到。
    所以朱君赦並不怪他，甚至在多年後還能與昔日“兄弟”重逢，讓他打心底裏覺得高興。
    “你這是被那個小崽子困住了？”
    朔衡由於此地過於陰暗的關係可能看不到玄燁四肢上纏繞的鎖鏈，但朱君赦卻能看到。
    哪怕他的聲音和表情並無變化，但通過玄燁對朱君赦相處那千年光陰的了解來看，他現在已經生氣了。
    【兄長別生氣。是我沒有教育好後輩，沒能及時發現他跟一個奉神中人有了往來。
    他或許也是被蒙蔽了……】
    “這話你也就騙騙自己。”朱君赦冷冷勾唇。
    玄坎都多大的年紀了？
    雖然肯定比不上玄燁，但已是人間境修為，怎麽可能還沒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看起來就連朔衡這個隻活了五百年的小輩都比他強！
    朔衡：“？”
    要是知道朱君赦在心中拿自己和玄坎比較，恐怕會十分無語。
    有什麽可比性嗎？人家那年紀當他祖宗的祖宗都綽綽有餘。
    不過朔衡忽然開口：“聽玄武前輩所言，這黑洞和秘境難道真的是奉神……”
    玄燁點點頭，弄的海水又是一陣翻騰。
    【應該錯不了。但是這件事，我可以保證玄坎並未插手其中。】
    朱君赦微微頷額：“我就勉強相信你應該還不至於傻到被一個後輩糊弄到這種程度。
    所以，他的目的隻是在內陸奪得一片領地？”
    【是。】
    玄燁歎了口氣。
    【兄長也知道，當年那場大戰……有多慘烈。
    我帶領玄武族活下來的族人避世，隻是為了積蓄力量，以待來日。
    畢竟，活下來的族人要麽本身就實力微薄上不得戰場，要麽就是在戰場中身受重傷不得已退下來。
    所以當初玄武族也麵臨著即將滅族的浩劫……】
    在大戰結束之後，玄燁選擇離開繁華的城池，在深海開辟了一處休養生息之地。
    無人打擾，無人入侵。
    玄武族的生命本就漫長，他們就這樣慢吞吞的生活了許多許多年。
    【後來，族人們習慣了避世的生活。而我也因為年紀大了，懶得動彈，所以遲遲沒有選擇入世。】
    他真的已經活了太久了。
    不像朱君赦隻留了個靈魂體在，玄燁是真正用著肉身活下來，即便是強如真我境強者，或許也會感覺到累吧。
    朔衡不免想到，到底要達到怎樣的境界才能避免歲月的磨損？
    看起來，真我境也不行。
    【……直到現在，小坎也是想要借著這個機會，徹底出世的同時，在九霄界域的內陸占領一席之地。】
    其實不難理解。
    入世久了的想出世，出世久了的想入世。
    世人總是憧憬著尚未得到的東西，連萬族也不能例外。
    說到底，還是窺見了外界的繁華，所以不願意再當籠中鳥、井底蛙了而已。
    這有錯嗎？
    其實沒錯。
    但是，玄坎偏偏選了這個時候，偏偏選擇上了奉神的賊船。
    遭到了玄燁的反對，讓玄坎心生不滿，遂直接把人囚禁在深海。
    要朔衡來說——
    反正這麽多年了，眼前這位玄燁前輩似乎也沒有聰明到哪兒去。
    但更是比不得玄坎，竟然跟險些把玄武族滅族的奉神來往。
    這倆貨，都是極品啊！
    臥龍鳳雛。短短兩天時間，朔衡竟然看到了兩個！
    難道是避世太久把腦子避壞了？
    “罷了，現在說些馬後炮的話，我也懶得理會。”朱君赦無奈的歎了口氣，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朔衡，“小子，你想怎麽解決？”
    玄燁聞言有些詫異。
    還以為朔衡隻是個被朱君赦看順了眼的後輩。
    可如今看來，兩人的相處模式倒更像是以朔衡為主導。
    朔衡笑了笑，對朱君赦傳音。
    【朱老，如果這位玄武前輩認可四象陣圖的話……我們倒是可以幫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