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色眸子在陽光下如琉璃，蒙上一層玉石般的冷感光澤，好半天，長睫重新掩下，宋楚離開花園。
    丟出那朵拚好花，宋楚言簡意賅：“七色花的模板。”
    伸手摸摸那朵長得左拚右湊不倫不類的七色花，龍刃伸手碰了碰。
    “長得真……別致，每一瓣都……不一樣。”她艱難地選擇誇獎詞匯，反正橫豎誇不出口“好看”兩個字。
    小傘：“多姿多彩。”
    呂合金：“真是一朵豐富的花。”
    “來說說，珍妮從巨人花園裏帶出的七色花並沒有特殊的能力，那麽你的腿又是怎麽痊愈的。”宋楚掃了眼萊克爾的腿道。
    “鷹獅娘娘，她去求了鷹獅娘娘。”萊克爾開口的瞬間，唇色仿佛更淡了。
    萊克爾講了一個故事，一個七色花不一樣的故事。
    故事裏的小男孩並不是天生腿瘸，故事裏的小女孩卻因為特殊的發色和瞳色受到村莊裏其他小孩的欺負。
    他們向她丟石頭，雪球，他們罵她是雪鬼。
    雪鬼不吉利，沒有小孩願意和她玩，甚至在她靠近時還會驅逐。
    珍妮沒有朋友。
    七歲時和母親回到村莊的萊克爾是第一個。
    他並非出生僻遠的冰雪村莊，他對生了白化病的小女孩也沒有偏見。
    他成為了她第一個朋友。
    一年前，珍妮被一群頑劣的孩子推下融化的冰口。
    村子裏的大大小小都會遊泳，這簡直就是他們生來的本領。
    但珍妮不會，因為體弱，母親從沒有讓她靠近過水麵。
    在珍妮的掙紮呼救中，水麵淹過了她的頭頂，作惡的孩童們還在嘻嘻嘲笑，她在裝，她不敢上來，她躲到水下去了。
    萊克爾撲進水裏拖拽溺水的珍妮，卻沒有注意到日色漸晚，冰麵下深處黑魆魆的陰影開始活動。
    村莊的外來者因為在村子裏待的時間短，受獅鷲神像庇護的能量淺薄，所以都一直遵守村子裏老人的告誡，天黑不出門。
    萊克爾成功將珍妮拖上冰麵，他的小腿卻被水下的黑色巨獸咬中，骨頭斷裂。
    他無法再正常行走，不得不坐上了輪椅。
    傳說七色花可以實現心中願望。
    但珍妮從花園中得到的七色花隻是一朵普通的花。
    黑貓說，想讓七色花擁有魔法，隻能去求村子的守護神，鷹獅神像。
    珍妮的虔誠打動了神像，鷹獅娘娘為七色花賦予了特殊能力。
    世上沒有可以隨意實現的願望，一切都是有代價的。
    七色花每一次使用，都需要澆灌大量的鮮血，花瓣才會脫落，實現祈禱者心中所求。
    和故事裏的不同，珍妮不是用最後一片花瓣幫助了殘疾小男孩，而是第一片花瓣。
    七色花還剩下六片。
    村莊裏已經滿是“珍妮得到了鷹獅娘娘賜予的七色花”的傳言。
    村子裏斷腿的阿三、鐵匠、乞丐……他們輪番上門向珍妮討要七色花。
    七色花的花瓣是摘不下的，除非澆灌大量的鮮血。
    可珍妮才放了很多血液。
    所以萊克爾說，你可以幫他們，但必須推遲一段時間，等養好身體。
    但是第二天，珍妮就死了。
    屍體沒有任何傷痕，卻冷冰冰地冒著黑氣。
    萊克爾割破胳膊，鮮紅的血液不斷淌落在花瓣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片橙色的花瓣悠悠飄落。
    他握著那片花瓣希望珍妮活過來。
    橙色的鳳尾花瓣消失，冰冷的屍體緩緩恢複溫度，珍妮就像睡了一覺般醒了過來。
    她對自己的死亡一無所知。
    第二天，珍妮因為心疾發作，再次死亡。
    萊克爾又一次割開手腕放血，黃色的鬱金香花瓣脫落，珍妮死而複生。
    第三天，珍妮中毒。
    綠色的小香蘭花瓣為她解除了毒素。
    第四天，珍妮被毒蛇咬了。
    這一次救她的是青色的鳶尾花。
    第五天，珍妮踩中生鏽的鐵釘，當晚高熱不退。
    藍色風信子花瓣被摘了下來。
    第六天，珍妮母親在村子外撿到了珍妮的屍體，她的腦袋被人用利器割了下來。
    當時的萊克爾已經因為多次放血而昏迷。
    等醒來聽到消息，第一時間使用了七色花的最後一片花瓣，紫羅蘭的花瓣。
    但珍妮的棺材已經被雪葬，等打開棺材，明明脖頸上的傷口愈合了，但珍妮還是死了。
    “七色花不可能失效，一定有人，一定有人又一次殺了她！”萊克爾蒼白的麵容上帶著仇恨。
    他跪到神像下祈求，他不要恢複腿了，可不可以將第一片花瓣還給他。
    紅色風露草的花瓣治好了他的腿。
    但如果那片花瓣還在，他就能再一次救活最好的朋友。
    ……
    詛咒、病發、兩次中毒、生鏽的鐵釘、利器……以及看不出痕跡的最後一次死亡。
    根據萊克爾的描述，村子裏有能力施展詛咒的有兩個人，一個是巫婆，一個是牧師。
    至於病發，看起來是意外。
    但看過摩爾病曆本的宋楚知道那不是意外。
    兩次中毒，一次中毒之前，珍妮吃過小紅雀送的點心，另一次中毒，則是眼鏡蛇咬的。
    “等等，所以說小紅雀殺了珍妮兩次？一次用毒蛇的毒液摻到食物裏，發現珍妮沒死，就放蛇殺了第二次？”熊思考道。
    畢竟在她的認知中，耍蛇人的蛇丟了，而小紅雀在耍蛇人丟蛇的那段時間裏購買了牛奶。
    宋楚雙手揣兜，視線沒什麽溫度地落在茫茫積雪上，“如果蛇真的在小紅雀手中，為什麽她第一次不直接利用毒蛇殺珍妮，明明利用毒蛇殺人她還能嫁禍耍蛇人，反而要多費功夫將毒液加入糕點？”
    熊：“她沒想到嫁禍？”
    宋楚瞟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熊接受良好：“你是不是用眼神罵人？其實直接罵就好。”
    小傘替宋楚罵了：“你是蠢貨她不是。”
    龍刃停下腳步：“所以你是想說，毒蛇不在小紅雀手中？那會在誰手裏。”
    “這不很明顯嗎，耍蛇人一開始就沒有丟蛇，她，騙了我們，嫁禍小紅雀。”呂合金攏著衣服慢悠悠道。
    熊不滿：“嘖，看著一副清高死人臉模樣，結果她也想要七色花，還嫁禍，圖什麽，她和小紅雀有什麽恩怨？”
    宋楚輕飄飄開口：“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