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可以見到真正的星空麽？】
    這一刻，始終以工具自居的吳悅忽然感覺到一陣迷茫。
    她從有記憶起就是在努力的活下去。
    當成為吳八元的養女後，她認為唯一有意義的事情就是……讓自己變得有用。
    現在父親已經身死，大仇得報。
    那根緊繃的心弦忽然鬆弛下來，卻讓吳悅有些不知道方向究竟在哪裏。
    此刻聽到李先然的話，她才第一次正麵直視自己的內心，發出了麵對靈魂的拷問。
    李先然看著那陷入思維死循環的瘦削身影，淡淡說道：“想的認真些再回答，無需考慮任何人，包括我在內。”
    最後一句話格外著重，讓吳悅猛地看來。
    李先然平靜的說道：“如果沒有賀行猿搶先一步，那麽吳八元必定會死在我的手上。我說的是也不是？”
    說這話時，吳悅的瞳孔猛地一縮，手掌更是下意識捏緊。
    不過她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又鬆開了手掌。
    並非李先然的話刺耳，而是如果沒有意外，這句話的內容極有可能會成為現實。
    吳八元若真按照原有計劃想要摧毀李先然，那麽到時候自己的殺父仇人就並非賀行猿而是李先然了！
    而以李先然表現出來的實力……
    搭上整個吳家都遠遠不夠！
    屆時的慘狀，不堪設想！
    吳悅沉默片刻，說道：“可那終究隻是設想。”
    “所以你才無需謝我，更無需顧忌我的任何想法。”李先然平淡的話語終結了這個話題，讓吳悅一時間無話可說。
    她默然看著手裏的“黑棺”，手掌撫摸過表麵冰冷的紋理。
    腦海中終於徹底拋掉了所有人對於自己施加的影響。
    父親的音容笑貌或許是她記憶裏最鮮活的畫麵……
    未來？
    前方？
    吳悅手掌用力壓緊“黑棺”，閉上了眼睛。
    李先然之前那句“……真正的星空”如夢境低語般回響在耳畔。
    她的腦海裏忽然浮現曾經見過的星空樣子。
    那似乎是在來到吳家之前……某個盛夏的夜晚，自己獨坐在巷口，嘴裏塞著好心人送來的饅頭。
    那次她真的有好好的觀看那個美麗的星空。
    雖然時間已經久遠，但此刻想來，卻忽然感覺那記憶畫麵裏的每一個細節都那麽清晰。
    後來被父親帶回吳家，跟著父親學了很多。
    從參與公司事務，到獨自鎮守一方。
    地位、金錢、榮譽接踵而至，卻似乎再沒機會像幼時那般，安靜的坐在牆邊仰望星空。
    原來，天空是那麽美麗。
    吳悅那不苟言笑的麵部線條忽然變得柔和，她睜開眼睛，再次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烈陽高懸，碧空如洗。
    【或許我該換一個活法了。】
    二十二年前，為父親而活。
    二十二年後……
    為自己而活。
    念頭通達，吳悅的心情霎時變得無比寧靜。
    她收回視線，再次看向李先然，雙手疊於身前微微鞠躬。
    “李先生，吳悅已經想明白。”
    “嗯？”李先然坦然受了此禮，然後頗有興趣的看來。
    “我想真正看到那片星空，去看一看父親曾經走過的路！”
    吳悅的聲音輕緩且堅定。
    話音落下時，她已雙手恭敬的將湛藍如海的名劍·【汲泉】奉到李先然麵前。
    “請先生允許吳悅追隨於您的左右！”
    在這化作廢墟的廣場正中，吳悅的身形不動不搖，目光堅定而虔誠。
    數分鍾之前，她從樓虎的眼中見到過一種狂熱和虔誠。
    開始時她還有些不理解。
    現在她忽然明白了，李先然於樓虎而言，於自己而言……就是黑暗裏的一束光。
    代表著苦苦追尋的光明，與觸手可及的希望！
    李先然看著吳悅將雙劍托於頭頂的樣子，並沒有接過。
    吳悅低垂的目光很安靜，以平和有力的聲音再次說道：“請先生允許吳悅追隨於您的左右！”
    遠處，忽然有數十道人影踩著航板劃破長空而至。
    森寒的鐵麵具覆在臉上，將他們的氣息襯托得無比肅殺。
    赫然是姍姍來遲的隱雲會鐵麵衛！
    這些人在出現的瞬間，麵具上的光學采集設備就將遠方畫麵捕捉到，然後清晰的放大在眼前。
    好似震後的巨大裂隙橫貫於廣場兩側，血色鋪滿地麵。
    隆起的廢墟旁，吳悅彎腰雙手托於頭頂，李先然單手負後立於身前。
    黑棺在側，【汲泉】在前。
    那個畫麵哪怕隻看上一眼，便足以在內心留下深刻的印象。
    【是那個吳氏養女！】
    【那個年輕的男子又是誰？】
    【那個黑棺是什麽東西？】
    【為何那柄劍通體湛藍如深海星辰？】
    【為什麽……賀供奉的氣息與坐標都消失不見？】
    數個疑問接連在內心浮起。
    這些人已經圍攏上來。
    即便沒有左護法帶隊，他們這些隱雲會的精英武者也足以對這裏形成碾壓。
    “抓走，拷問！”
    身形衝在最前的鐵麵衛冷聲開口，隨即率領著三十一名武者浩浩蕩蕩從天空俯衝而下，如利箭般刺向這裏。
    至於那副立在門外路旁的【禁止靠近】標識牌，則被一名駕駛著航板低空掠過的鐵麵衛砸爛。
    ……
    始終低頭的吳悅聽到了遠方那數十具戰鬥航板飛行的轟鳴聲。
    隻需抬頭她就可以清晰感知到四麵合圍而至的局勢。
    隻是李先然還沒有發話。
    吳悅便依舊保持著原有的姿態，直至他聽到一聲淡淡的答應聲。
    “好。”
    隨即雙手便是一輕，那柄被她奉起的名劍·【汲泉】，終於被李先然拿走了。
    巨大的驚喜充斥心間，吳悅下意識抬頭。
    卻看到李先然單手提起長劍平靜轉身的背影，他漠然抬起眼睛，望著天空數十道殘影，淡淡開口：
    “下輩子，學會敬畏我。”
    沒有斬滅賀行猿時的八字劍訣，也沒有驚天動地的天河倒卷與裂地水龍……
    隻有一道隨意交錯斬出的x型劍氣。
    好似褪去了人間的煙火氣……隻餘兩泓清泉，交錯著、扭曲著斬過天際。
    可如果站在一旁仔細看去，卻能發現那所謂的兩泓清泉，卻是十幾道層疊交錯的密集劍氣。
    “不好，散開！”
    驚怒的聲音在天空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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