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護法……】
    聽到這個以“右”命名的稱呼之後，布圖·維多多鞠躬低垂的眼睛裏猛地一震。
    對方的級別之高已經超出預料。
    對於千方百計想要和對方搭上線的布圖來說，這完全就是意外之喜！
    前方負手而立的右護法看著越發卑微恭敬的西裝胖子，鬥篷下陰鷙的目光裏閃過一絲滿意。
    漂洋過海來到這裏，本以為重新打開局麵還需要費一番力氣。
    倒是沒想到本地的幫派如此重視配合，還給予他充分的尊敬。
    這種感覺是在大夏嘉雲要塞時不曾有過的。
    畢竟在嘉雲城是還有隱雲會這樣一個地位天然高的“老子”。
    左護法那一派的人對於出雲盟可談不上什麽尊重。
    遠沒有現在來得受重視。
    ……
    布圖·維多多怎麽也想不到，縱使他心計百出，這次卻徹徹底底是他自己腦補出的誤會。
    來自出雲盟的右護法能出現在這裏，根本不是對什麽運輸業務的重視，而是他不得不來！
    隨著左護法、賀行猿、魏金川等人接連戰死，夏國官方終於將視線正式落在江南省。
    隱雲會這個始終沒有公開露麵的組織倒是還好，擺在明麵上的出雲盟瞬間遭受了全方位的打擊。
    特事局、城防軍這兩大暴力機構，配合無孔不入的情報部門，險些將出雲盟連根拔起。
    原本以點及麵，即將鋪滿整個江南省的工作陷入穀底。
    為此，上麵特意派出一名高級幹部——布朗·道奇。
    然而那天右護法在約定的地點沒有等來布朗，等到的隻是布朗被半路截殺的消息。
    一時間右護法如驚弓之鳥，對任何人的消息都不再相信，甚至主動切斷了和隱雲會的聯係。
    連夜卷著在山區硫磺池裏滋養的巨獸“火蝟”，率領嘉雲要塞出雲盟僅剩的人馬，漂洋過海，來到了他還從未踏足過的千島之國。
    親自押送這最後一批“罐頭”，是向那位高高在上的先生重新證明自己的忠誠。
    同時，他要在千島之國重新鋪開出雲盟。
    這裏雖然人才儲備不足，但優點是監管力度遠遠小於夏國。
    有本地幫會的配合，右護法再尋找時機和那個同樣神秘的【藏星會】搭上關係。
    他完全可以從此再度崛起！
    屆時，他便可以將功贖罪去正式麵見那位先生了。
    甚至由此之後搖身一變成為隱雲會的地方高層，也不是沒有可能！
    ……
    這片廢舊物資的堆砌區裏，雙方互看之間，都覺得對方是自己的貴人。
    布圖·維多多抬起頭，正準備笑著再攀談兩句。
    隻是他抬頭的瞬間，那笑眯眯的眼睛忽然一頓，臉上的笑容也隨之凝固。
    在他對麵，鬥篷下傳來一聲略顯尖銳的低笑聲。
    “這就是貴幫派在本地的勢力麽？”
    右護法的聲音裏帶著些許揶揄，也有一絲絲的譏諷。
    布圖·維多多臉上凝固的笑容恢複如初，他隻是笑容滿麵的鞠了一躬，“箱子裏似乎跑出了一隻小老鼠，還請右護法在這裏稍微等待片刻。”
    言罷，他直起身子。
    那憨態可掬的肥胖身軀下，竟是升騰起一股暴虐。
    身後幾名海馬幫的打手感知到陡然緊張的氣氛，身上浮起一層雞皮疙瘩，連忙將腦袋紮得更低。
    而後，他們低垂的視野裏閃過一雙象腿滿是顫動的肥肉，那大碼皮鞋也快要被撐爆的樣子……
    本地的俚語方言淡淡從那肥胖的身軀前傳出。
    “連幾個箱子都看不好。”
    “讓我看看接下來讓誰去乞討呢……”
    這平淡的語氣裏甚至有一絲笑意。
    可是那笑意卻讓幾名海馬幫打手瑟瑟發抖。
    布圖·維多多大人口中的“乞討”，比殺了他們還要恐怖。
    甚至比那些隻是弄殘手腳的孩子還慘，成年人成為乞丐……標準一定是更高的。
    被剜掉膝蓋骨，弄瞎眼睛，截掉雙手……
    每天用一頓飯吊著命。
    每天討不夠3000聯幣，晚上就是一頓毒打。
    命好的還能繼續在海馬幫的管轄下得到同伴們的照料，起碼不用擔心地盤問題。
    命不好的，就被高價轉賣到其他城市了。
    沒有海馬幫的庇佑，這些重度殘廢的“乞丐”不單單要遭受新買家的壓榨，還要被其他乞丐同行欺負。
    這些年，他們可是還沒見過活了超過5年的“乞丐”……
    一想起那可怕的後果，這些人感覺後脖頸都是冰涼。
    看著那道肥胖的身影走遠，他們同時紛紛握緊手中的武器，眼中蒙上森然的殺機。
    一群人腳步匆匆跟了上去。
    後方，一群看不清麵容的黑袍鐵麵人肅穆而立，靜候命令。
    右護法那厚厚的鬥篷下，枯黃的眼神裏閃過一抹玩味。
    “這可都是本座挑選出來的上好罐頭。”
    “倒是沒想到先給本地這一群土雞瓦狗帶來一點小小的驚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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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搖了搖頭，右護法不緊不慢踱步到一處太陽傘下，拉開塑料座椅坐下，同時招了招手。
    一名黑袍鐵麵人上前，恭聲道“大人。”
    “安排一隊人跟著他們，抓【罐頭】可以，傷到【罐頭】可不行。”
    “是。”
    “再把我的小家夥放出來透透氣吧，這一路漂洋過海，也該返回陸地了。順便再準備些開胃小點心喂喂它。”
    “是，大人！”
    ……
    六名鐵麵人迅速離開，幾個跳躍間就消失在這片區域。
    另有兩名鐵麵人木然的眼神裏閃過緊張，但他們並不敢說什麽，隻是折身穿過廢棄鋼鐵架子搭成的小路，匆匆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陰影裏。
    苦日子熬一熬就過去了。
    有右護法和他豢養的“巨獸”【火蝟】在，他們這支殘部應該很快就要在此地崛起了吧。
    一會希望【火蝟】大人能夠用餐開心，這樣他們能少吃些苦頭。
    ……
    ……
    嗖。
    一道靈活的身影從某個箱子背後閃出，在空中如猴子般飛快的伸長手臂，在即將落地的時候雙手輕盈撐地並借勢翻滾鑽入那雜亂的稻草中。
    隻有細微的稻草擠壓聲響起，被遠處那些吊車機械工作的聲音完美掩蓋。
    唐令翻滾兩圈的過程中沒有絲毫停留的打算，而是利用眼角餘光將所有的景象都牢牢印在腦海裏，在瞥見一個印著jdn19的未上漆集裝箱後，心中默念一句。
    【第33號。】
    這是短短兩分鍾裏，他悄悄潛出時在腦海裏構築的第33個標記點。
    一路他都貼著陰影行走，卓越的記憶力和敏銳的洞察力，讓他成功避開有人的地方和那些隱藏狀態的警報裝置。
    唐令雖然年齡小，但孤兒出身和卓越的天資，讓他此刻迅速適應著環境。
    此刻也已經在腦海裏描繪出一幅清晰的三維立體地圖。
    不過這地圖僅限於他剛剛經過的地方，地圖邊緣是不斷拓展的黑色陰影。
    唐令再度一個輕盈的躍起後落地，目標點依然是不遠處的一處用來裝載瓷器的稻草堆。
    隻是這次落地時出現一個小小的意外。
    叮的一聲。
    唐令夾著的簡易木矛在掃過稻草時，碰到了一塊埋在草垛裏的碎瓷，發出一聲細微的聲響。
    “嗯？”
    一聲疑惑的輕咦從木箱前方的視野盲區傳來。
    一名棕皮膚、塌鼻梁有著典型千島人特征的男人皺起眉頭。
    他是海馬幫的外圍成員，平時有任務就在這裏看場子，沒任務就去操控吊機裝卸。
    今天恰好有任務，便根據安排在這裏巡邏。
    午後的太陽尤其惡毒，曬得人想化。
    他已經熱得一身黏汗了，早就想找個涼快地方歇會兒了。
    所以此刻他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聽到什麽異常聲音……
    沒準是熱蒙了的腦袋產生的幻聽。
    不過話雖如此，職責使然，他還是準備過來看一眼。
    ……
    這讓少年的後背陡然繃緊，身子如蛇一般死死貼在木箱背後。
    汗珠掛在額頭，唐令屏住呼吸，因為意外而出現些許慌亂的眼神瞬間變得極為凶狠，右手握緊以鞋帶捆成的簡易木矛，左手則是無聲捏起那塊碎瓷片。
    咯吱、咯吱。
    牛筋底鞋子踩在地麵發出清晰的聲音。
    這聲音越來越近。
    唐令左手忽然輕輕一抖。
    那塊碎片旋轉著從木箱後飛出。
    那名走來的海馬幫成員一愣，眼神自然隨著飛出的碎片挪向左側。
    然而這一瞬間，一道身影無聲從木箱右側閃出，然後如離弦之箭躍出。
    嗯！？
    那名海馬幫成員頓覺不妙，迅速看來。
    可他本就被曬得發昏，剛剛又被突然飛出的瓷片吸引了注意力。
    當他視線迅速轉回時……
    噗！
    一根帶著毛刺的粗糙木矛瞬間洞穿他的脖頸。
    這名海馬幫成員眼睛猛地瞪圓，摸向腰間匕首的右手也瞬間僵住。
    整個人直挺挺倒下……
    唐令落地後一個前跨步，伸手托住倒下那人的後腦，卸掉衝力後，才無聲放下。
    呼哧~
    少年的胸膛劇烈起伏。
    雖然這是他第一次殺人，卻早已在他的心底演練了千百遍！
    萬幸，所有的過程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也沒有發出任何雜音。
    唐令看著被鮮血浸染木矛，並未拔出，而是迅速摘掉對方的手環，再從對方腰側摸出匕首掛在自己身上。
    最後才一把抓住對方的衣領提起，快速挪到剛剛的草垛裏。
    當稻草遮蓋了對方的屍體，唐令這才拔出木矛。
    所有的動作都行雲流水。
    這一刻的唐令，充分展現出什麽才是初始基因強度97的天才。
    機敏的心思，絕佳的身體協調力，強悍的爆發力，還有卓絕的神經反應速度。
    呼……
    做完一切的少年似乎終於能喘口氣了。
    但他卻並沒有絲毫鬆懈的打算，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拿起手環撥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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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作界麵是英文……
    還好！
    在唐令看來，這才是對他的最大利好。
    要是當地那些聽不懂的語言，他才真正抓瞎。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迅速和韓爸取得聯係，把情況簡要告知以後再發送坐標。
    唐令貼在木箱背側靠角的位置，這裏既能躲避後方視線，又能保證清晰聽到後方的動靜。
    他的指尖飛快在手環上滑動。
    可是，這一刻忽然有一道勁風陡然劃過半空，瞬間洞穿那木製箱體。
    唐令正低頭注視手環的眼眸，幾乎是同一時間瞳孔縮成針尖。
    卓越的神經反應速度和天生的高感知，讓他大腦一片空白時身軀已經猛地向側方撲去。
    砰！
    木製箱體被瞬間洞穿，木屑飛濺。
    一道黑影幾乎是擦著唐令的太陽穴飛過，並且去勢不減又穿透前方一個集裝箱敞開的鐵門，這才插入另一個廂體的側麵——
    嗡！！
    半截金屬尾部猶自震顫不已。
    被嚇出一身冷汗的唐令在看到那是一柄餐刀後，內心已經無限沉入穀底。
    剛剛如果躲避的再慢那麽0.1秒……
    自己的腦袋就像西瓜一樣被瞬間戳爆了。
    “嘖嘖嘖。”
    “不愧是右護法大人親自押運的貨物……質量出乎意料的高。”一道嘖嘖感慨的聲音從遠處響起，那聲音的主人並沒有因為剛剛餐刀的擲空而失落懊惱。
    甚至，還有些小小的愉悅？
    皮鞋踩在地麵的聲音不輕不重，卻足夠清晰。
    還有一些其他雜亂的腳步聲，在刻意控製頻率好跟緊剛剛聲音的主人。
    “這讓我都想嚐嚐那肌肉的味道了。”
    咕嘟~~
    清晰的吞咽口水聲響起。
    這一刻，唐令頭皮發麻。
    從未有過的生死危機瞬間籠罩少年全身。
    但他沒有坐以待斃，而是憑借剛才驚鴻一瞥看到的手環界麵，拇指迅速盲點切換號碼……
    3375……241！
    最後一個數字按下時。
    ——嗖！
    那個穿著西裝的胖子猛地揚出左手。
    一道黑影再次脫手而出！
    這物件經過陽光照耀區域的一瞬，閃過銀色光澤和三個纖細的尖端。
    那是一支……餐叉？
    這次餐叉速度比先前快出了整整五成！
    唐令後脖頸汗毛再度猛地豎起。
    心悸感覺騰起的瞬間，他不假思索的向側方猛地一翻。
    此時此刻，他別無選擇，唯有聽從身軀最本能的反應。
    可是，這一次，唐令卻失策了！
    布圖·維多多，額頭掛著油膩汗珠，嘴角掛著殘虐的笑容。
    貓戲老鼠最大的樂趣，就是預判老鼠的預判。
    對老鼠而言，那才是真正的絕望。
    至於身後傳來的匆匆跳躍落地聲，布圖·維多多並未在意。
    這裏終究是海馬幫的地盤。
    尊敬右護法，並不意味著當對方的狗。
    既然是合作關係，那合作夥伴也應當有一定的自主權。
    布圖·維多多，不準備將這個看似美味的小家夥留下活口了……
    就當定金吧。
    唐令躍出木箱，視線餘光掃到那筆直飛來的餐叉時，他的大腦思維在這一刻近乎凍結——
    自己的動作被看穿了……
    人在半空根本沒有任何借力點！
    竟是要死了嗎？
    荒謬的想法在腦海一閃而過。
    餐叉化作一道疾光，瞬息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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