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萬裏而來，在神秘組織裏高高在上的右護法……
    就這麽死了？
    躺在不遠處的布圖·維多多努力將視線挪過去，目光裏猶自帶著不可置信。
    那可是他為了真正獨攬海馬幫大權，徹底成為雅都地下世界統治者的最大希望啊！
    你可是萬裏無一的念能師啊！
    你可是獨一無二能夠馴化行星巨獸的強者！
    今天，就像一塊燒紅的碳，摔落在地……蕩起飛灰？
    布圖·維多多的心理防線崩潰了，而多年培養出來的信仰更是徹底崩塌。
    那種信念崩塌帶來的連鎖反應，讓他張大嘴巴，試圖從喉嚨裏發出一陣陣淒厲的嘶嚎。
    可是因為胸膛塌陷，皮膚燒融，脂肪凝固，隻有極少量的氣流能經過聲帶，發出無力的嘶嘶聲。
    也正是因為這詭異的聲音，給眼前焚起的這抹絢爛掛起一絲屬於反派落幕的異樣悲壯。
    然後，這一抹獨屬於自己的悲壯持續了短暫一瞬，便戛然而止。
    李先然目光淡淡瞥來，讓布圖·維多多瞬間如墜冰窖，熾熱的毛孔此刻都泛著涼氣。
    “呼哧~呼哧！~”
    劇烈又熾熱的喘息聲從前方傳來。
    那頭9星巨獸【火蝟】一雙小眼睛裏初次浮現人性化的呆滯。
    剛剛，是自己擊殺了……
    主人？
    可是主人為什麽會被自己殺死？
    之前所有的配合當中，自己射出的火刺都會在接近主人的時候失去控製，被主人隔空操控。
    每當它這樣做的時候，都會得到主人的食物獎賞！
    但為什麽今天自己的火刺直接將主人燒死了？
    【火蝟】有限的大腦根本繞過不來，它的認知邏輯陷入了短時間的死循環。
    李先然漠然的目光落在火蝟身上，右腳緩緩劃過半圓後撤半步，戰術長褲下的腿部肌肉繃出最完美的線條。
    腳踏之處，地麵呈蛛網狀裂開。
    死寂之意開始從李先然平靜抬起的右手上升起。
    一頭牲畜當然不會明白，哪怕右護法死而複生也不會明白……這世上竟然有人可以從另一個維度點燃已經燃燒的火焰。
    神格命火生生不息，充斥宇宙每一個角落的星源力正是其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燃料。
    神靈一怒，焚盡星海。
    不過熄滅低維餘焰，點燃高維之火。
    對於一名已經掌控神格命火，正確行走在自創第二十條星途上的宇宙行者而言……
    很難麽？
    可惜，在廣袤的太陽係內，無人能夠踏入七境【界鬥士】，更無從談起突破七境方能接觸到那壯麗如天體規則般的星途之路。
    認知層次決定了一個人能看到的世界。
    已經無法知道右護法死前看到的世界究竟如何。
    唯一能確定的是，那一瞬間的火焰已經將他的認知焚燒殆盡。
    ……
    低吼聲從巨獸龐大的身軀內傳出。
    【火蝟】煩躁的刨動爪子，搖晃著腦袋，試圖將這種巨大的煩躁甩出腦袋。
    然後，它那雙通紅的小眼睛就看到造成一切的罪魁禍首——李先然！
    剛剛自己的火焰就是在經過那人身邊熄滅的，另一種不屬於自己的火焰也是從那人身邊升起的！
    所以，貫徹主人的最後意誌就成了此時它有限大腦裏唯一活躍的指令。
    火焰溫度不夠！
    火刺強度不夠！
    攻擊失敗的反饋也讓它的戰鬥思維完成了升級。
    它警惕盯著眼前氣勢越來越厚重的青年，伏低身軀，小心翼翼撤步。
    隻是每一次撤步，地麵留下的爪印裏都泛著淺淺的熔漿。
    很快地麵就浮現五六道泛著青煙的火焰腳印……
    低吼聲越來越密集，【火蝟】身上的火焰也越來越旺盛，仿佛下一秒就要噴湧而出。
    它的四肢肌肉緊繃，身軀已經徹底貼在地麵，完成最終的攻擊姿態。
    忽然——
    肉眼可見的【火蝟】全身縮小一瞬。
    這體積的驟變甚至讓周圍的空氣出現片刻的扭曲。
    也就在這一瞬間，溫度超過2000度恐怖火焰猙獰卷起十數米高，好似火星引發麵粉的爆燃，無數火焰洪流噴湧而出。
    火焰，對於碳基生物來講，從來都是毀滅與死亡的代名詞。
    那驚人的灼熱與奪目的火光，讓遠處“人工通道”裏的唐令下意識閉上眼睛。
    吼！
    一道全身流淌著熔漿的龐大身影狂暴撞破火海，以亞音速高高躍起，撲向李先然！
    5噸身軀完成亞音速的起跳，全身超過2000度高溫的熔漿撲殺。
    從任何一個角度講，這對碳基生物都是一次絕殺！
    可是，李先然僅僅是作出一個簡單的動作。
    身體前傾，後撤的右腳踏地，重心完美轉移到左腳。
    身軀在【火蝟】凶狠落地的瞬間……刹那消失！
    咚的一聲巨響。
    聲勢驚人，火焰巨浪帶著熔漿崩飛！
    附近的集裝箱、廢棄鋼鐵製品直接被熔出無數焦黑孔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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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蝟】身為9星級行星巨獸，本就擁有超高的戰鬥本能，在撲空的瞬間就已經完成借勢蓄力，準備進行二次撲殺！
    可是這一刻——
    恐怖的風壓卻從頭頂傳來。
    【火蝟】猛地昂起頭顱，視野裏一枚拳頭無限放大。
    拳鋒之後，那雙冰冷的眼睛裏有陵光虛影一閃而過。
    拳鋒之前，那蕩起的超大範圍激波雲，瞬間將四周的火焰撞散！
    高度壓縮的灼熱空氣泛起的赤紅，猶如悟星境武者獨有的罡氣，化作一柄倒提的大傘——
    猛然一壓！
    【火蝟】全身的火焰竟這麽詭異的——
    瞬間熄滅！
    於是這頭高達9星級的牲畜就露出了褪去紅色的本體模樣……
    一隻肉嘟嘟、灰蒙蒙，比犀牛還大了整整一圈的……
    土刺蝟。
    它呆呆的睜著小眼，瞳孔裏充斥的隻有麵對天敵時才有的恐懼。
    盡管它從出生以來，還沒有真正見到過自己的天敵。
    但那份恐懼卻從dna裏彌漫騰起。
    ……
    李先然的眼神冰冷漠然，拳鋒即將覆壓的瞬間。
    左手手腕上忽然響起一聲清脆短促的蜂鳴提醒。
    那是微端為太空旅行者提供的準時安檢提醒。
    而李先然眉毛忽然微不可察的一挑。
    這一聲蜂鳴提醒似乎讓他想起了某些事情，於是眼中那抹漠然迅速消散。
    於是那帶著毀滅氣息的拳頭……在臨近【火蝟】頭頂的瞬間，忽然化拳為掌，一巴掌樸實無華的拍下。
    ——啪！
    肉眼可見的氣浪從指縫間溢出。
    【火蝟】敦實的體內傳出一聲悶哼，兩隻小眼一翻，瞬間昏死過去。
    四條腿則是連同大半個身子都陷進混凝土地麵。
    李先然腳尖輕盈點地，將右手負於身後。
    低頭注視著那腦門被夯出一個邊緣深度超過3厘米、五指輪廓清晰的……可憐家夥，眼睛微眯。
    這一巴掌隻不過是把局部的骨密度改變了。
    最後化拳為掌，他收斂了七成力量。
    這頭巨獸不會死的，最多這家夥腦門以後就頂著這個“巴掌烙印”活下去了。
    李先然在最後一瞬間想起的不是別的，正是……
    “滋！”
    令人牙酸的溶蝕聲在遠處響起。
    李先然回頭。
    通道裏的少年唐令也下意識回頭，然後少年那雙黑亮的眼睛裏閃過錯愕。
    那個戴著防毒麵具的家夥……
    手裏拎著個印著一串化學符號的桶。
    上麵的符號……
    【氟磺酸五氟化銻】！
    生化標記，紅色歎號標記……無一不在彰顯著其危險。
    每個符號都認識，前者是一種強酸，但混合起來是什麽玩意？
    目力卓絕的唐令認出那玩意之後，大腦陷入了宕機。
    就連李先然的目光裏都浮起微愕，嘴角肌肉不經意的抖動。
    那個叫做岡比的萊瑪人到底從哪裏搞來的這種魔鬼超級強酸？
    還有岡比又是怎麽知道聚四氟乙烯能夠抵禦這種強酸的？
    那家夥不是聲淚俱下的說自己是一名被拐來的貨車司機嗎？
    ……
    幾十米外。
    宛如末日生化戰士一般的岡比，防毒麵具的後的雙眼通紅。
    “對不起，收不了你們，他就要收我了……”
    “我們萊瑪人和你們一樣信仰真主，真主麵前人人平等。”
    “為了不讓你們死後在真主麵前說壞話……所以最好連真主也不要見了……”
    “氫氟酸我剛剛試了，太弱。”
    “還好你們還偷運了氟磺酸和五氟化銻……我試著混合了一下，比例很好。”
    “你先試試……”
    魔怔一般的自語中，
    那透明的混合酸液經過由四氟乙烯特製的手持長管，直接落在躺在地麵的海馬幫屍體上。
    令人頭皮發麻的一幕出現！
    滋……
    服飾、肌肉、皮膚、金屬在遇見那混合溶液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
    沒錯，就是直接消融！
    變成黑色，再融入酸液，化作一團渾濁的酸水，又腐蝕溶穿地麵。
    看到這一幕的岡比怔住片刻，隨即灼熱的眼淚奪眶而出。
    “原來我岡比從實驗室失業，到成為危化品貨車司機，再到今天……都是報應，但好在主憐世人，終究為我安排好這樣一條能夠恕罪的道路。”
    “願主原諒你的罪惡。”
    “主與我同在。”
    白綠色的煙霧騰起，驗證完試驗的岡比一手提著超級強酸罐，一手拎著噴射管……毫不遲疑的為下一具屍體超度。
    現在的他已經將自己代入了那傾聽禱告的牧師角色。
    自己手裏的強酸，就是贖罪券！
    溶一具屍體，就是成功用掉一張特大號的贖罪券！
    “果然，我的罪惡很多啊……”
    岡比在留下一地黑坑之後，抬頭看去。
    視線穿過長長的“人工通道”，落在眼神驚恐的唐令……身後。
    在看清李先然的麵容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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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岡比仿佛被人按下了冷靜鍵，他一個立正重重鞠躬，然後就這麽拎著強酸桶，大步跑來。
    ……咕嘟。
    唐令用力咽下一口唾沫，看著那個仿佛從末日毒霧裏走出的生化狂魔，轉身就跑。
    少年感覺頭皮都炸了。
    看著岡比，比看到李先然還恐怖。
    那家夥到底是什麽變態啊！
    唐令敢襲殺海馬幫，麵對死亡也不曾屈服。
    但他可不想被那酸霧噴上哪怕一點！
    少年像隻矯健的野狼，快速衝到李先然麵前，然後不假思索躲在李先然身後，心髒劇烈跳動。
    ……
    岡比拎著桶，跑動的速度愣是沒有慢多少。
    他衝出“人工通道”的時候……看著滿地大小不一的屍體，也咕嘟咽了一口唾沫。
    他額頭也冒出一層冷汗，一陣後怕。
    不過，他的怕倒是有些特殊。
    【幸好，我動作快。】
    【幸好，我跑過來了！】
    這麽多屍體，絕對是個大活。
    幸虧爭分奪秒趕到……這才有時間保住自己。
    岡比滿腦子都是如何多快好省的收屍，根本沒想著自己手裏提玩意對旁人到底有多大震撼。
    他朝著李先然又重重鞠了一躬，隨即便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
    “主憐世人。”
    一聲祈禱，岡比將一名黑袍鐵麵人給化了。
    因為鐵麵具的原因，騰起的煙霧綠色更多……
    “生化狂魔”岡比先生跨過煙霧，再度噴灑“強酸聖水”，完成下一具屍體超度。
    接連的作業，讓他動作越發熟練。
    就連已經燒成焦炭的右護法也被噴了聖水。
    隻因岡比嚴格按照“寧噴錯，勿放過”的原則，但凡看上去像人的輪廓，他都來上那麽一發。
    幹淨又衛生。
    不遠處，氣若遊絲的布圖·維多多猛地瞪圓眼睛。
    他剛剛的位置可是沒有看到“人工通道”另一端的景象。
    所以，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岡比先生的工作實況。
    然後……
    他劇烈的掙紮起來。
    因為，兢兢業業的岡比先生在高效完成作業之後，向著布圖·維多多走來了！
    【不……】
    【不要過來……】
    布圖·維多多吃過數十種生肉，他也見過無數人臉上的驚恐。
    但他此刻認為那些人麵臨的恐怖，和自己即將麵臨的完全不值一提。
    你能想到一個穿著生化服的惡魔，提著強酸桶向自己走來的樣子有多恐怖嗎！
    他瘋了一樣劇烈掙紮。
    細胞裏最後的底力都開始燃燒，竟是讓他掙動了一分。
    融化後凝固的皮膚脂肪堆，勉強裂開了一條縫隙。
    隻有那麽不足百分之一的鬆快，已經能夠讓布圖·維多多感覺到自己的呼吸通暢了一分。
    不過他來不及貪婪的去捕捉空氣，就已經拚命從喉嚨裏擠出一連串的聲音。
    各種千島國的俚語，官話，包括國際通用的英語……全都甩出來。
    可惜因為力氣微弱，造成這些聲音短、雜、含糊不清。
    不過足以證明他還活著了！
    隻要活著就有價值。
    為了活下去，他不介意去乞求這戴著生化麵具的魔鬼。
    岡比提著強酸桶和噴管，站在這一攤爛肉麵前，歪著頭仔細打量。
    在看清焦化脂肪堆裏那屬於布圖·維多多的麵孔時——
    “啊！！”
    岡比嚇了一跳，全身一個激靈，身軀一個趔趄向後慌忙撤退幾步。
    布圖·維多多也同樣嚇了一跳！
    “啊，不要——”
    因為劇烈掙紮，殘存的肌肉撕裂崩出鮮血，沿著裂開的脂肪縫隙流出。
    然後，布圖就聽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從那魔鬼一般的麵具後小心翼翼傳來。
    “布、布圖先生？”
    布圖·維多多一愣，眼中閃過片刻的茫然，隨即便是激動。
    “我，是我。你是那叫什麽……是不是！”
    可惜布圖無論如何回憶，他也記不起從未問過的名字。
    畢竟在他過去精彩的人生裏，布圖隻是一個卑微的、隨時可以宰掉的豬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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