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一號突擊艦的駕駛艙裏，一陣壓抑的低聲咆哮從齒縫中擠出。
    “法克魷！灰隼！”
    “這就是你說的撿錢？”
    鐵砧布滿血絲的眼球死死盯著全息投影，青筋在太陽穴處跳動如鼓。
    他猛地扯下脖頸掛著的聖徽項鏈砸在地上，像一頭暴怒的棕熊，粗重的喘息聲在寂靜的船艙裏格外清晰。
    就在剛剛，他親眼目睹了灰隼的死亡！
    那個曾經無比自負、不可一世的家夥，就像一朵點燃的蒲公英，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那淡黃色的太空結界中。
    他不是沒見過血，星盜這行當，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是常有的事。
    但他從未見過如此詭異又華麗的死法。
    寂靜的太空裏，沒有看到爆炸，沒有聽到慘叫，隻有結界中漫天火雨下無聲的湮滅，讓人毛骨悚然。
    而這一切的根源，都來自於曾經在拍賣會拍下益靈草的李先然。
    砰！
    他猛地一拳砸碎控製台麵板，金屬碎片刺入手背也渾然不覺。
    “啟動艦首重粒子炮！所有導彈艙進入飽和發射狀態！”
    沙啞的嘶吼在七號艦駕駛艙炸響，“我要讓這座太空墳場連同那個怪物永遠消失在藍星的軌道！”
    六艘狐級突擊艦同時亮起能量矩陣特有的幽藍光芒，艦體表麵裝甲板如鱗片般翻轉，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發射井。
    安裝在艦首的菱形能量紋路開始充能，暗紅色光芒如同某種宇宙生物逐漸睜開的獨眼。
    ……
    太空貨運中心的通道出口，周婉月突然捂住心口倒退半步。
    源自靈魂深處的危機預感讓她渾身寒毛倒豎，那是比直麵星盜時強烈百倍的死亡預警。
    “他們在進行戰略級武器充能！”蒼闕突然暴喝，香煙從嘴角跌落，“所有人找掩體！”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徒勞——當重粒子炮的湮滅光束掃過，整座太空站都將被分解成基本粒子。
    那些躲在金屬牆壁後的軀體，不過是延緩0.03秒的死亡過程。
    太空貨運中心的防禦係統也監測到了這異常能量反應，頓時刺耳的防空警報再度響起。
    【警告，防禦係統偵測到超過防禦上限的高聚能反應。】
    【警告……】
    【太空中心將啟用緊急規避措施。】
    【重力係統即將停止，請所有人員立刻停止活動狀態，進入船體建築及時完成身體固定。】
    【警告……】
    貨運中心頂層的金屬穹頂突然變得透明，透過強化玻璃可以看到，六道妖異的紅芒正在太空中緩緩旋轉凝聚，宛如六顆即將爆發的超新星。
    偌大的貨運中心各個角落，先是出現片刻的安靜，隨即驚慌失措起來。
    ……
    李先然仰頭注視著天穹，黑色碎發在開始逐漸降低重力的環境中輕輕擺動。
    他腳下堆積的星盜屍體正被失重環境緩緩托起，如同某種詭異的血色星環。
    “我好害怕啊！你終究還是不能來太空……”
    鐵砧看著監控畫麵獰笑，手指懸在發射鍵上方，“永別了，怪物。“
    就在指尖即將觸鍵的瞬間，所有突擊艦的環形指示燈突然由紅轉綠。
    【——指令覆寫完成。】
    阿爾法的電子合成音同時在六艘戰艦同步響起，原本對準貨運中心的炮口突然詭異地偏轉15.3度，彼此形成完美的交叉火力網。
    “？？”
    “什麽鬼東西！”
    當看到控製台上浮現的一個電子笑臉時，鐵砧先是一愣，隨即瘋狂拍打控製麵板，卻發現所有武器係統都顯示著【遠程操控中】的鮮紅提示。
    當他抬頭看向舷窗時，瞳孔瞬間縮成針尖——相鄰的二號艦主炮充能環已對準自己艦橋！
    轟轟轟轟轟！
    五道湮滅光束與數十枚太空巡航導彈在真空中編織出致命蛛網。
    失去能量護盾的突擊艦裝甲如同宣紙般被撕裂，高能粒子流穿透反應堆防護層的刹那，無聲的核爆火球接連綻放在漆黑天幕。
    太空貨運中心內，眾人呆滯地望著這荒誕而壯麗的死亡焰火。
    某個佩戴單片眼鏡的富商突然跪倒在地，光學鏡片因劇烈情緒波動自動調暗——他親眼看到四號艦的逃生艙剛剛彈出，就被友軍的近防炮撕成金屬碎屑。
    鐵砧的一號艦正在經曆最殘酷的解剖，六台引擎過載產生的湛藍尾焰突然調轉方向，推動著千瘡百孔的艦體撞向五號艦。
    兩艘鋼鐵巨獸在失重環境中上演著慢鏡頭般的死亡之舞，彼此糾纏著迸發出數以萬計的電弧與金屬破片。
    “這不可能……這他媽是電子幽……”
    鐵砧最後的咆哮被湮滅在核熔爐爆炸的強光中。
    他布滿刺青的強壯身軀在分解力場作用下，如同被無形刻刀雕琢的冰雕，肌肉纖維與骨骼層次分明地飄散開來。
    ……
    沐清雨站在透明觀測窗前，銀色麵甲折射著此起彼伏的爆炸閃光。
    阿爾法投射的全息沙盤上，代表星盜艦隊的紅色標識正以精確到毫秒的速度逐個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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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毀協議已啟動，倒計時30秒。”阿爾法提醒道，“建議您前往b7氣閘艙。”
    少女轉身走向逃生通道時，餘光瞥見貨運中心露天平台上那個仰頭觀星的身影。
    李先然正伸手接住某片飄落的裝甲殘片，金屬在指尖旋轉折射出冷冽寒光——那姿態不像劫後餘生的幸存者，倒像美術館裏欣賞抽象畫的遊客。
    當最後一艘突擊艦在連環爆炸中化作太空塵埃時，這座宛如島嶼般的貨運中心上，正在穩步突然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
    劫後餘生的人們相擁而泣，渾然不覺自己不過是某場精密棋局中幸存的棋子。
    周婉月倚著通道，劫後餘生的捂著心口。
    隨著擾動氣流形成的微風拂過身軀，她這一刻才發現自己的額頭已經布滿冷汗。
    她望著穹頂外逐漸擴散的金屬雲團，突然意識到那些飛散的艦體殘骸，竟與灰隼臨終時分解的光粒有著驚人相似。
    蒼闕彎腰撿起皺巴巴的風衣，發現衣角還粘著半截星盜的斷指，他皺眉抖了抖風衣，重新穿在身上。
    這個見慣生死的雇傭兵首領，還是以第一次對科技產生敬畏——那些戰艦解體時的裝甲碎片，此刻正在爆炸餘暉中反射出森冷幽光。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他可不認為星盜會真的內訌。
    以白手套身份參加這次超晶拍賣所的他，腦海忽然閃過一個荒謬的念頭，然後臉色有些難看。
    【殺人滅口……是這些星盜背後的金主？】
    這一刻，明明體內氣息鼓蕩如火，他卻沒來由的感到一絲寒意。
    太空重歸寂靜，唯有貨運中心的損傷警報在孤獨鳴響。
    李先然低頭看向掌心，那塊本應熾熱的裝甲殘片，此刻卻凝結著太空零度的寒霜。
    ……
    ……
    ——倒計時08秒。
    七號艦核熔爐迸發出不祥的紫光。
    沐清雨耳後感應鰭震顫出殘影，銀色麵甲折射著艙內瘋狂閃爍的紅光。
    她抬臂劃出半圓，高周波刀撕裂合金艙門時，真空環境的死寂與粒子流呼嘯聲在耳膜形成詭異的二重奏。
    脊椎處的機械龍脊驟然亮起，三節晶體棘刺迸發高頻脈衝。
    肩甲能量棱鏡應聲解體，環繞周身構築出六邊形力場，將迎麵撲來的金屬碎片定格成懸浮的死亡星環。
    "阿爾法，抹除最後的視頻記錄。"
    少女清冷的嗓音穿透真空，足底納米單元突然沸騰。
    液態金屬如逆向生長的銀色藤蔓，自戰靴向上急速收束重組，在背部凝成兩對蟬翼狀的推進器。
    ——倒計時05秒。
    龍騎戰甲爆發出幽靈藍焰，沐清雨化作逆射的流星穿透戰艦外殼。
    身後力場棱鏡精準計算著每塊碎片的運動軌跡，在真空繪出蜿蜒的光痕，仿佛巨龍遊弋太空留下的磷粉軌跡。
    ——倒計時03秒。
    貨運中心了望台的強化玻璃突然映出流火，值班員驚恐地看著那道貫穿三塊旋轉裝甲板的流光。
    而這一刻，根本無人知道，電磁屏蔽消失下開始恢複功能的監控中心服務器，正被某個高維智腦隔絕了所有的寫入操作。
    沐清雨在撞入大氣層的瞬間蜷縮成球體，納米戰甲表麵浮現百萬片逆鱗，與空氣摩擦激發的等離子火雲交織成赤銀雙色繭殼。
    這時偶有人看到，也隻會將其當成無數崩散殘骸當中的一個。
    ——倒計時01秒。
    停機坪甲板被砸出蛛網狀裂紋的刹那，七號艦在同步軌道炸成膨脹的光球。
    沐清雨單膝跪地的身影從熔融態金屬中緩緩站起，蜂巢麵甲如退潮般自下頜線向上消散，露出沁著細汗的鼻尖。
    "收容模式。"
    流動的液態金屬自她鎖骨處泛起漣漪，銀色浪潮順著腰際能量節點逐塊熄滅。
    當納米單元褪至手腕時，那柄高周波刀突然分解成遊魚般的金屬群，裹挾著仍在震蕩的粒子流注入她拋出的銀色膠囊。
    駁接船引擎發出蓄勢待發的嗡鳴，沐清雨甩動重新束起的黑色馬尾，轉身時作戰服已恢複成最初的華服。
    她踏過仍在泛紅的降落區甲板，能量節點殘餘的幽藍光粒在身後飄散如星塵。
    三十米外，李先然指尖正撚著某名星盜的熔化一半的銘牌。
    他背後是被太空爆炸殘骸削去半邊的裝卸平台，身前卻是片纖塵不染的圓形淨土。
    當少女帶著太空寒意的影子籠罩這片區域時……
    二人目光，安靜交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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