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瑞和鎮，林同曦終於在天黑前趕到城門。
    “同曦少俠！”負責帶人看守城門的官差正是阿濤，甘興帆的左膀右臂。
    看到熟人，林同曦也露出笑容，打起招呼。
    打完招呼後，林同曦又掏出了些碎銀，分發給眾衙役：“兄弟們辛苦了哈，拿去喝點酒潤潤嗓子。”
    守門的衙役也很識趣地直接放林同曦進去，雖說如此，即便林同曦不給，有甘大人和阿濤這份麵子在，眾衙役也不敢攔住他。
    阿濤揮手示意讓眾衙役準備關閉城門，接著便跟著林同曦走進鎮裏。
    林同曦率先開口：“濤哥，甘大人在鎮裏不？”
    “在啊！甘將軍剛回來沒多久，就問我你去哪了。為這事，我還差點被他批了一頓。”阿濤歎了口氣，隨後又說：“好在之前問了一嘴白雲善，這才知道你去青石村了。”
    “對了，青石村那邊情況還好不？應該有流民來了吧？”阿濤說著說著，便打聽起青石村的情況。
    林同曦搖搖頭，表示不容樂觀，他特地趕回瑞和鎮就是為了這件事。
    “剛好，甘大人最近也在為了這事煩惱，我直接帶你去找他吧。”說完，阿濤便將林同曦帶到甘興帆的居所內。
    甘興帆原本還在為著流民潮而頭疼，一見林同曦來，頓時興奮起來，從不遠處的亭子一路小跑，隻為早些靠近林同曦。
    “同曦兄弟啊！你小子！怎麽偷偷跑了！”甘興帆攬住林同曦的肩膀，帶著二人繞著池子散步。
    林同曦見甘興帆如此熱情，心裏的石頭也是放了下來。
    就怕甘興帆立了功後就不理自己，到時候自己的望遠鏡算是白獻了。
    不過好在對方並不是這種人，對方甚至還想起了他給林同曦畫過的餅。
    “同曦兄弟，我甘某人可說過要請你喝酒的啊！今晚不醉不歸！”甘興帆當即喚起下人，讓他們趕緊準備好美酒佳釀。
    若是尋常，林同曦自然無所謂，可火燒眉睫，哪還有心思喝酒？
    但也不能掃了甘興帆的興，林同曦便提議先討論流民潮一事：“甘大人，我惦記您這頓酒很久了。可惜青石村那邊事太多，尤其是之後還有流民潮經過。唉……實在頭疼！”
    “不瞞兄弟，我也在為這件事發愁。煩呐！這規模可不是小打小鬧，我剛想和你聊這件事呢。”甘興帆見狀，也單槍直入聊起這件事。
    “哎，那剛好，先商量流民一事唄？商量好了再痛快地喝一場不遲。”林同曦回道。
    “成，我們先進屋內。”甘興帆進了房屋內，接著他便給林同曦倒了一杯茶。
    倒完後，甘興帆接著又叫阿濤拿地圖過來。
    地圖被橫列在桌子上，甘興帆接著跟林同曦講起當前的狀況。
    和林同曦猜測的差不多，隻不過甘興帆這邊掌握的情況更全一些，有數據。
    而數據正是林同曦想要的，包括瑞和鎮的存糧情況、後方運糧速度、官府人手等等。
    甘興帆將數字說了出來，情況不容樂觀。
    運糧速度實在是太慢了，四天後才有大量糧食運過來。
    可流民潮的高潮隨時可能到來，在這之前要是流民作亂的話，所有努力頃刻間便會化為虛無。
    “當然……我已經向文將軍求助了，他們那邊應該還能支援一些糧食過來。”
    “承天書院那邊應該也能借一些……不過也堵不住這麽大的缺口。”
    “現在，隻能見一步看一步了，也沒有別的什麽好辦法。”
    林同曦望著地圖，不斷思考，接著一拍大腿，此前想的計策終於成型。
    甘興帆見狀，便急忙詢問：“同曦兄弟，可是有了什麽主意？”
    “甘將軍，我有三個計策，分別為上策、中策、下策，你要先聽哪個？”林同曦不緊不慢地喝了口水，等待對方的回答。
    “哎！你們這些聰明人就喜歡賣關子，那我先聽上策！”
    林同曦打了個響指，接著便在地圖上指指畫畫。
    所謂上策，便是對城裏的流民進行劃分，按照地域、身份劃分不同的流民隊伍，接著便對發放給流民的糧食做文章。
    將每日糧食的發放權授予逃難前地位最高的隊伍，讓他們進行分配。
    這樣一來，矛盾就會轉嫁到流民自己身上，而不是瑞和鎮的人背鍋。
    當然……這樣肯定是不均勻的，久而久之必然打起來。
    等打得差不多後，官服再派人進行幹預。
    當然，實現這一計策的要點在於必須要有一處相對隔離的地方，瑞和鎮剛好有，到時候把鎮民遷出來，將流民丟到那裏，由他們自相殘殺。
    “……”甘興帆聽完林同曦的話，眼神中帶著一絲鄙夷。
    “同曦少俠，你這招還真毒啊，估計老大不會喜歡。”阿濤在一旁吐槽起這個主意。
    要知道甘興帆曾是襄川遊俠，靠劫富濟貧起家的。
    給這些人一口飯吃都算不錯了，還叫甘興帆把糧食的分配權給他們？
    隻怕這群人吃完後反手就賣起糧食，哪怕見到有人餓死也不會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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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興帆幼時目睹過類似的情況……一句詩剛好能描述那個場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同曦兄弟！你這算什麽上策！”甘興帆不忿道。
    林同曦見到甘興帆生氣，自己確實不急，繼續說道：“甘將軍別急，那就再聽我講講下策唄？”
    “快講！別賣關子！”甘興帆連喝幾杯水，試圖給自己下火。
    所謂下策，就是加快流民的流通速度。
    這與丁南景的構想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打算將流民分散到襄州四處。
    隻不過按照尋常速度，隻怕還沒分散好，流民就因為吃的在襄江郡的轄區內打起來了。
    要想不打起來很簡單，糧食夠吃就好。
    把多餘的人轉移到其他地方，自然就沒有這個煩惱。
    而轉移需要速度，靠流民兩條腿走，隻怕還沒走到就要鬧變扭了。
    為此，就需要借助工具。
    比如……水軍的船！
    “……這主意的確不錯，可軍隊調動之事太過敏感，必須上報丁南景大人。”
    “時間一去一回，再加上水軍調動時間，怕是為時已晚。”
    “再加上……毛德輝將軍一直與文將軍不合，怕是會從中作梗。”
    “再說說中策吧。”
    甘興帆無奈地歎了口氣，其實他後來也提出了這個計策，隻可惜文將軍勢單力薄，無法對抗襄州士族這麽個龐然大物。
    隻有一部分水軍聽從文將軍，大頭還是在以毛德輝為首的襄州士族控製範圍內。
    即便丁南景同意，襄州士族不點頭，那還是涼涼。
    更何況東邊的謝聞舟最近屢屢挑起戰火，水軍還得留著應付他們。
    林同曦也知道這個計策沒多大希望，要有希望，丁南景早就安排好了，還用得著等他提？
    兵者，詭道也。
    這是林同曦在某部著名兵書上看過的一句話，要想破局，必須出奇製勝。
    但出奇製勝也必須遵循一些原理，不然就光有“奇”沒有“勝”。
    破局的原理很簡單，把敵人的力量搞得少少的，把自家的力量搞得多多的。
    林同曦之所以提出上策，便是看準了甘興帆的個性。
    在上策和中策之間，他會傾向於選擇下策。
    “好，那我便說了。”林同曦說完二策，已是口幹舌燥，喝了好幾口水，而甘興帆也不厭其煩地倒著。
    這中策與上策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分化對方的力量。
    隻不過略顯激進，近似於養蠱。
    即讓其他鄉拒絕接納流民，將流民全都引導到青石村所在的合穀鄉作為中轉站。
    然後其他地方的糧食集中供應給合穀鄉，其他人手也集中到這條線路來。
    一句話就能概括其核心思想：集中力量辦大事。
    有了這，便能將自己的力量搞得多多的。
    “……林同曦，你沒想錯吧？青石村可在合穀鄉裏，你跟他們有仇？”甘興帆質疑起這個計劃的合理性。
    林同曦搖搖頭，對此作出否決：“當然不是，青石村對我有救命之恩，我當然不會恩將仇報。”
    “這麽多人聚在合穀鄉，你就不怕流民鬧事死一堆人？”甘興帆反問道。
    “這個嘛……就得看將軍願不願意幫他們了。”林同曦托著下巴，望著甘興帆。
    甘興帆一臉疑惑，問道：“你想我怎麽幫？”
    林同曦指向地圖上的會古山，而後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幹將軍，可允許合穀鄉的父老鄉親轉移到會古山？隻留下年輕男子在鄉裏。”
    自虎嘯寨被剿滅之後，會古山便交由光陽縣進行管轄，定期派人駐守在那，以防山賊占據。
    “好說……我跟霍縣令說一聲便是。隻是如此一來，照顧流民的人手便少了，到時候人手不足怎麽辦？”甘興帆繼續提問。
    麵對對方的疑問，林同曦早有準備，鎮定地回答著：“不怕，甘將軍應該沒忘記上策吧？”
    “隻要有利益，流民中也有一些可以拉攏過來的人，這利益便是糧食。”
    甘興帆聽完，拍了拍大腿，大聲叫了一聲“好！”
    “不過……這還是其次……我們還需要一股力量協助……比如……”林同曦說著說著，又喝著水，賣著關子。
    “比如什麽？甘興帆不耐煩地問道。
    林同曦喝完水，接著才回應著對方的詢問。
    “比如……承天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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