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前倨後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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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肆沒有猶豫不決,直接將黃紙攤在桌上,看似大大方方,楊寶丹看見了,白氏自然也能見。
    何肆問道:“上頭寫了什麽?”
    白氏有些遲疑,一時不知如何開口,這小哥不認字到這般田地了?
    這黃紙上就幾條長短不一的橫杠啊,哪裏是字,一看就是卦象,對於卦象,她可真是一竅不通了。
    白氏斟酌說道:“這……這紙上畫的好像是一個卦象,不過我也不太懂,你還是找懂行的人看看吧。”
    何肆道了聲謝,然後抬手,叫白氏在自己手中寫了一遍。
    六十四卦他也略懂一些,是宗海師傅教的。
    白氏看了看楊寶丹,有些疑惑,為什麽不求助妻子,也不知道何肆到底要做什麽,難道自己寫一遍他就能懂了嗎?
    不過她本就是拋頭露麵的生意人,哪兒會拘泥什麽男女授受不親,雖然疑惑,卻也爽快地在何肆手中將那六橫依葫蘆畫瓢,描摹一遍。
    一卦共六爻,陽爻‘―’,又稱‘九’,陰爻‘’,又稱‘六’。
    白氏寫的是,上六,九五,六四,九三,九二,初九。
    乾下坎上,需卦,《易經》六十四卦之第五卦。
    水天需守正待機,中上卦!
    下卦是乾,剛健之意;上卦是坎,險陷之意。以剛逢險,宜穩健之妥,不可冒失行動,觀時待變,所往一定成功。
    汪先生是會安慰人的。
    何肆向白氏道了聲謝,白氏點點頭,回到灶房忙碌去了。
    楊寶丹看著何肆那障眼法演化的心相,是在微笑,撇了撇嘴,說道:“原來你這麽好哄啊?但你是不是有些高興得太早了?”
    何肆笑道:“人急燒香,狗急驀牆,事到如今,求易也正常。”
    楊寶丹說道:“你怎麽確定人家白氏嬸子沒有騙你呢?”
    何肆搖搖頭,“她騙我作甚?”
    “嗬,真是天真!”楊寶丹拉起何肆的手,在他掌心寫下,上九,九五,九四,六三,九二,初六。
    乾上坎下,訟卦,《易經》六十四卦之第六卦。
    天水訟慎爭戒訟,中下卦!
    楊寶丹笑道:“她倒是沒必要騙你,不過這一張黃紙上就畫了六爻,你怎麽知道孰上孰下呢?可別顛倒錯亂,本末倒置了,畢竟我和你是坐同一邊的,人家嬸娘和你是相對的。”
    何肆聞言麵皮顫了顫,“水天需”倒過來,那不就是“天水訟”嗎?
    上卦是乾,乾為剛健;下卦是坎,坎為險陷。
    剛與險,健與險,彼此反對,定生爭訟。
    “天水訟”的卦象,天與水違行,爭訟非善事,務必慎重戒懼。
    天在上,象征那狗日的天老爺劉景摶,而自己違逆天意,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好像也沒辦法不承認,終究是這“天水訟”的卦象更貼切些。
    何肆看著楊寶丹,無奈道:“你還真是見不得我開心一刻呢。”
    楊寶丹吐了吐舌頭,一臉無辜道:“我這不是怕你樂極生悲嘛,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啊。”
    何肆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汪先生的本事,必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看似模棱兩可,或許才是轉轉相因呢?
    何肆想著,汪先生也算知道了自己的事情,更多就不能強求了,就等著吃食端上桌,吃完就打算離開了。
    白氏先是端上了吃食,是楊寶丹點的兩屜燒麥,一屜鮮肉的,一屜三鮮的,還有一碗餛飩。
    燒麥是從南方傳過來的,在京城還真不是盡人皆知的吃食。
    何肆搖了搖頭,因地製宜,入鄉隨俗,南來北往的吃食隻要一挪地兒,就避不開正不正宗的說法,在異鄉為異客之人,總是免不了對那一口香味各自扞衛,評頭論足,說一千,道一萬,其實還是融入不進去。
    楊寶丹要是點了些京味小吃,那還說得過去,隻是口味不合適,這點了燒麥,指定咂摸出異樣味道來。
    再不久,白氏端上了送的那碗糖水雞蛋,自己點的炒肝和醬肉大包也上了桌,熱氣騰騰,香氣四溢。
    何肆拿起勺子,擓了一勺炒肝嚐嚐,還是那若有似無的髒器味,處理得還算幹淨,鮮香醇厚,味道十足。
    一屜四個大包子,問問要不要分楊寶丹一個。
    楊寶丹笑吟吟看他,說道:“原來你隻舍得分我一個啊?”
    何肆無奈,直接將整個籠屜都推了過去。
    楊寶丹這才覺得心滿意足,咬了一口醬肉大包,肉質鮮嫩,醬香濃鬱,十分美味。
    幾口消滅一個包子,楊寶丹又是打起那炒肝的主意,笑了笑說:“我想吃吃看你的炒肝,不知道這京城正宗的味道怎麽樣?”
    何肆隻說我吃過了。
    楊寶丹笑道:“我又不嫌你髒。”
    何肆又是扒拉幾口,將剩下的小半碗都推了過去,顯然是都給她了。
    楊寶丹不計較他的小算盤,吃了一口炒肝,淺嚐輒止,又是皺眉將碗推了回去,顯而易見,她吃不慣下水。
    何肆也沒再動。
    楊寶丹埋怨道:“這麽嫌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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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肆這才動起勺子來,要不是自己現在百毒不侵,還真要多幾分提防。
    吃完炒肝之後,何肆就看著楊寶丹食前方丈,風卷殘雲。
    楊寶丹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稍稍收斂一下吃相,揚了揚攥緊的拳頭,說道:“觀我朵頤,凶!”
    何肆愣了愣,旋即搖頭,說道:“我家寶丹大姐頭雖然被我那嶽父強逼著讀了不少書,但她性子憨直,做不這般的引經據典的。”
    楊寶丹翻了個白眼,回懟道:“那我家水生小老弟當初還是個不學無術的呢,怎麽幾月不見就變成文化人了?之前是誰抄了一首《卜算子·贈妓》給我當成訣別書的?”
    何肆見說不過她,索性就不說了。
    隻是忽然心想,要是她是真寶丹,要是親朋好友團聚不是因為憂患,能一直過這樣的日子,那該多好啊?
    楊寶丹一人吃完了兩屜燒麥,三個大肉包,還有一碗糖水雞蛋,一碗餛飩。
    何肆去二樓德譽齋取了中秋糕餅和餑餑,楊寶丹一手托著微微隆起的肚皮,一手環住何肆。
    何肆問道:“無漏子也會吃撐嗎?”
    “無漏子也是肉身啊,自然是會的,但銀瓶就不行了啊,那是死人住的,我們那邊有個說頭叫銀瓶承玉露,就是說將魂魄化作玉露,存在那個小瓶子裏,不過隻是打個比方啊,和你這落魄法完全不一樣的,用了銀瓶的人隻是不想那麽快投胎,還是有來生的。”
    何肆看似不動聲色,卻也是莫名覺得蘭芝這番解釋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這是在點撥自己?
    楊寶丹忽然湊近他耳邊,說道:“大姐頭今天還挺開心的,要不這樣,我再大發慈悲一次,再答應你一件事情吧。”
    何肆說不抱有什麽希冀是假的,卻是不敢亂提要求,隻是說道:“你說。”
    楊寶丹翻了個白眼,“我說什麽啊?該你說啊,你不說我怎麽答應?”
    何肆想了想,誠懇說道:“不要對我的家人出手,可以嗎?”
    如此自曝軟肋,何肆是真傻瓜作態了,好在現在也沒有什麽藏著掖著的必要,就怕敵人不無所不用其極,何肆隻想試著驗證一下心中所想。
    楊寶丹爽快點頭,卻是撅了噘嘴,有些不滿道:“還要你說啊,我本來也不會對他們出手啊,但是換作別人我就不敢保證了,畢竟也不是一路的。”
    何肆點了點頭。
    楊寶丹有些生氣,哼哼道:“你這回選擇相信我了?”
    何肆還是點頭。
    楊寶丹輕哼一聲,伸手為他捋平蹙起的眉毛,說道:“快別愁了,眉頭耷拉的,像個小老頭似的。”
    何肆看了看楊寶丹,緩緩舒緩眉頭。
    這話是刈禾對他說的,怎麽蘭芝也會知道?
    何肆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或者說是他不敢想。
    何肆得寸進尺道:“如果你們贏了,來幫我的人,也可以既往不咎嗎?”
    楊寶丹沒有覺得他上房揭瓦,隻是搖頭,認真道:“那不行哦,除非你現在開始就束手待斃。”
    何肆也覺得自己有些天真了,不再糾結這個問題,看向她腰間佩戴的隻有劍身的見天劍,問道:“這把劍有什麽用?你為什麽要配著它?”
    楊寶丹露出一個你終於問到重點的笑容,狡黠一笑,“你不妨猜它為什麽叫做見天?”
    何肆若有所思,“難道就是字麵意思?”
    楊寶丹點點頭,坦然說道:“得手之後,總得帶你這副革囊出去吧?這‘見天’就是一道不屬於天老爺統管的門戶的鑰匙。”
    言下之意,難道是她信不過劉景摶?
    何肆更是又堅定了一分想法。
    隻是不知是不是被她張機設陷,牽著鼻子,一步步踏入無法回轉的境地。
    何肆問道:“你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楊寶丹笑了笑,“因為你這人疑心重,說真話你也不會信,反倒會教你更加渾噩不清。”
    何肆又問,“這是真話嗎?”
    楊寶丹搖搖頭, 笑道:“顯然不是。”
    兩人邊走邊聊,楊寶丹提出想要到處逛逛,溜溜食,何肆自然樂見如此,回家了還要擔心提防她,不如在外頭再浪蕩一會兒。
    兩人就這樣在熱鬧的市井中漫步,不知不覺走到了城西。
    說是無意,其實就是楊寶丹拖著他。
    今日這場熱鬧的廟會依舊舉辦,就在昨天被項真一杆劫灰槍轟倒小半的城隍廟前。
    因為劉傳玉也在的原因,當時就處置妥當了,沒有鬧出多大的動靜。
    今天的廟會依舊熱鬧,北方管這叫趕集,南方叫趕圩。
    楊寶丹帶著幾分懷念的表情,說起自己生日,今年的五月廿八,他倆在晉陵縣趕圩,何肆給她買了許多東西,雖然用的就是自己爺爺的錢,到最後留下的隻有一枚何花簪子。
    何肆麵色不是很好,不想把蘭芝和楊寶丹聯係在一起,但蘭芝真就對自己和楊寶丹的事情了如指掌,好像是她親身經曆一般。
    何肆告訴自己,這也不能說明什麽,可能是他有天眷的原因,自己的一言一行,自然有目光注視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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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心比心,要是自己費心費力養了一頭年豬,或者一棵果樹,自己當然也會時不時地去瞅它幾眼,想著看看什麽時候可以收成。
    廟會上,何肆給楊寶丹買了一個糖人,她眉眼彎彎,有些開心,然後看在這個糖人的份上,她忽然說道:“有人要動手咯。”
    何肆猶如驚弓之鳥,瞬間做出反應,龍雀大環出鞘。
    楊寶丹有些嫌棄他一驚一乍的,隻是指了指南邊,說道:“不在這邊,遠著呢,可能是來幫你的人吧,有一位道友耐不住性子出手了,好心提醒一下,就是你昨天在這城隍爺打殺的那個城隍爺,他今天是有備而來了,不好對付。”
    何肆問道:“他的對手是誰,老趙嗎?”
    楊寶丹一口咬下糖人的頭,故作凶惡道:“這我怎麽知道?”
    何肆心想,難道是鎖骨菩薩?
    除此之外應該就沒有別人了。
    何肆在心裏呼喚一聲菩薩,卻是無人答應。
    何肆既想動身一探究竟,卻又害怕來人是老趙和真寶丹。
    按照蘭芝不止一次強調過的說法,從真寶丹見到自己之時起,她的身份被戳穿,她就不玩了,要認真出手了。
    楊寶丹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善解人意道:“想去就去唄,我自己回家好了,別擔心。”
    何肆搖搖頭,“讓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何肆看似是在關切她,其實是在擔心自己家人的安危。
    楊寶丹撇了撇嘴,“不信我就算了,你別求我啊,還有,你也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啊,你還能抵上你一大家子的高人嗎?”
    何肆想了想,點了點頭,說道:“我信你,等我回來。”
    楊寶丹點了點頭,揮手催促道:“快去吧。”
    何肆走了幾步,忽然停步轉身,認真說道:“如果我一定會死,我不會讓天老爺得逞,也不會叫那些謫仙人得逞。”
    楊寶丹沒有意外,笑道:“我早看出來了,你這如今外強中幹的身子已經在告訴我,你打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了。”
    何肆搖搖頭,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不包括你,你是我姐,至少肥水不流外人田。”
    楊寶丹聞言失神,旋即失笑,“你身子都爛了,留什麽給我啊?”
    何肆卻是說道:“你最想要的又不是我這謫仙人體魄……”
    楊寶丹笑了笑,麵色古怪道:“你這娃娃了不得,已經開始和我玩反間計了是吧?”
    她最想要的當然是落魄法咯,那可是劉景摶不肯與人的心頭好啊。
    何肆也是笑道:“總不能叫你一直耍我吧,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誰不會呢?”
    楊寶丹冷笑道:“嗬嗬,臭男人,滾吧。”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更何況是說者有意呢?
    何肆這是擺明了知道自己和那劉景摶私相授受,借機說給天老爺聽呢,本來就是見不得人的勾當,誰也不是真相信誰,這下,自己這未雨綢繆的見天可真能正要派上用場了。
    何肆便棄楊寶丹而去,化作一道長虹貫日。
    楊寶丹臉上的冷笑忽然升起幾分暖意,頗有些欣慰道:“弟弟長大了……也好,這樣子我才舍得下死手啊。”
    何肆一躍上了城頭,在城牆上借力一蹬,颯遝流星,瞬間朝著南麵飛掠而去。
    須臾十裏又十裏。
    已經開始感受到氣機波動了。
    何肆瞬間以氣機撥草尋蛇,如鷹隼鎖定目標。
    何肆卻是一愣,怎麽會是朱全生?
    他怎麽來京城了?數月不見,這老朱賊風采依舊啊,不對,好像他的情況還尤有甚之!
    真是不講道理,在晉陵縣先後與師伯和自己一戰,他怎麽就和沒事人一樣,當初看明明也是瞎眼跌境了啊?
    師伯現在身上還有舊傷呢,這老朱賊起碼比師伯還要老四十幾歲吧?沒道理他不僅沒事人兒似的,武道還能精進啊。
    朱全生現在是皇親國戚了,算作陳含玉的曾祖嶽父,來一趟京城倒也不算意外,不會是和薑素一起來的吧?何肆倒是沒有想過他是來幫自己的,畢竟他們之間,細細算來,隻有仇隙,沒有半點兒情義。
    何肆扼住想要直接掉頭回去的想法,按理說看在薑素的份上,他沒有落井下石已經很好了。
    何肆如今才知道,朱全生之名,應該出自道藏,《南華經》有言:“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養親,可以盡年。”
    朱全生此人也是真的儒釋道兼修,不過按照當初薑素所言的隻言片語拚湊出大概,後來朱全生倚仗的佛道修持大概是近墨者黑,因為她的原因才誤入歧途的。
    當然,現在的朱全生,麵對那謫仙人頗為遊刃有餘就是了,不用自己出手,也絕對不落下風。
    不過自己能不出手嗎?
    雖說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但眼下的情況,以直報怨好像也不適合吧?
    何肆對於謫仙人的態度簡單明了,既然都是敵人了,那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在這些遊戲人間的化外仙人的喜惡麵前,土著之間縱有血海深仇,也隻是自家人關起門來的幾句拌嘴摩擦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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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況且何肆與朱全生也沒有死仇。
    畢竟從一開始的朱全生就沒想過要殺了他。
    這老朱賊看來是又有機緣,武道也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他本來就是四品巔峰了,現在該如何算?
    三品不至於,不然的話太沒天理,他不禁又要懷疑這老家夥也是天老爺養的豬呢。
    不過這豬有點老就是了,老到快死了,天老爺又不是開善堂的,那就隻能是薑素這個鎖骨菩薩給的機緣了?
    何肆思緒萬千之間,朱全生卻是一拳遞出,直接將那謫仙人一拳打向何肆。
    何肆也是沒有猶豫,直接抽刀,瞬息越過百丈距離,雙向奔赴一般,一刀劈下。
    謫仙人落入伏矢魄感知範疇內,何肆這才發現那謫仙人的一身行頭,此人身材頎長,身穿一件寬大的青衫,不過何肆卻是辨別不出顯色的,隻知他頭發隨意地披散在身後,麵容清秀,眼神淩厲。
    何肆心中一驚,這謫仙人竟是個雌雄莫辨,撲朔迷離之人。
    還真是遺世獨立,飄飄欲仙的姿態呢。
    不過都是假象,覬覦自己這謫仙人體魄的,能是什麽無爭之人?
    鵷鶵往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竹實不食,非醴泉不飲。
    而鴟得腐鼠,鵷鶵過之,仰而視之曰:“嚇!”
    顯而易見的,這隻是一場附膻逐臭。
    有詩言,彈琴石壁上,翻翻一仙人,何肆卻看不到一點兒先仙氣飄飄,能舍棄麵皮來爭搶自己這個土著革囊的,能是什麽好東西?
    何肆一刀落下,刀光璨然,卻是被其空手入白刃。
    比伏矢魄更快一步做出警覺的是已經化血的屍犬魄,好似在何肆腦中炸出一聲犬吠。
    何肆感到身後又有一拳襲來,衝著自己的後腦。
    龍雀大環之上血華流淌,直接施展楊家刀法之一的斷水,使出金蟬脫殼之法,謫仙手中隻有血氣化作的空殼,瞬間又是變作紅絲纏連其手臂。
    自從何肆見過劉公公的操縱氣機絲線的手段之後,自己也是從善如流,不再以氣機化血虺血蛇,而是紅絲。
    何肆沒法複製劉公公全部的手段,不過數百紅絲之中,就藏著一條無形無色的,更加出其不意,虛虛實實,叫人難以捉摸。
    何肆瞬間做出反應,偏頭,避開身後傳來的那一拳,同時轉身,手中的龍雀大環使一招鐵閂橫門,直取那人心門。
    卻是落在空處,驚愕發現空無一人。
    朱全生隨後而至,一拳打在撲朔迷離的謫仙背上,打斷他的偷襲。
    何肆恍然大悟,原來由始至終,隻有那雌雄莫辨的謫仙一人。
    何肆眉頭緊皺,這就法術神通嗎?果真詭異,防不勝防,剛剛要不是朱全生為自己解圍,自己雖不至於重傷,卻一定會十分狼狽。
    謫仙從何肆身邊倒飛出去,身形消失不見。
    何肆卻並未放鬆警惕,那神誌不清的屍犬還在狂吠。
    屠狗境界,你都被屠了,還叫喚呐?
    擱在戰場之上,謊報軍情可是要殺頭的!
    何肆與朱全生二人瞬間交托後背,同仇敵愾。
    何肆笑道:“老朱賊,好久不見,身體瞧著怪硬朗的啊。”
    朱全生聽聞這個稱呼,愣了愣,不想搭理他。真是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
    誠然是自己年老體衰,境界夠了實力卻是沒有提升多少,想來今生三品無望,而這小子卻是境界天差地遠,實力全靠血食堆砌,卻將四品守法境界坐得穩穩當當,何肆就像窮人乍富,小人得誌一般。
    什麽時候一個還未束發的小子就敢這麽沒大沒小的和自己說話了?
    何肆揶揄道:“老朱賊,是曾孫女入了皇宮,你這老祖宗來探親的嗎?”
    朱全生點了點頭,說道:“既然來了,自然要順帶看看她。”
    “順帶?”何肆笑道,“那你主要為誰而來?總不會是你知道了我遇到麻煩了,所以不遠千裏前來幫忙的吧?”
    朱全生認真道:“就是這樣。”
    何肆一句話噎住,本來隨口開的玩笑,沒想到卻是換來最不可能的回答。
    朱全生此人的脾氣,還算孤傲,不屑弄虛作假,無論對錯,起碼行事還算光明磊落。
    何肆沒想到薑素暫沒等來,卻等到仇家的馳遠,一時百感交集,隻能輕聲說道:“謝了……”
    朱全生搖搖頭,說道:“之前在晉陵,是我禍來神昧了,竟然對你一個小輩下手,過錯在我,所以我這次出手相助,是想要和你將過往仇怨一筆勾銷的。”
    “一筆勾銷?”何肆搖搖頭,“那怎麽行?”
    朱全生麵色不變,淡然說道:“那此事過後,你我都還有命的話,咱們再好好掰扯。”
    何肆雖不轉身,卻是抱拳,高聲說道:“朱老前輩高義薄雲,前輩以身作則,厚德載物,不計前嫌,小子深感敬佩,有幸得遇前輩高人,實乃人生之大幸!”
    一個疑似三品的大手子,千裏迢迢趕來幫忙,還不能哄哄了?何肆這話說得一氣嗬成,完全發自肺腑,一點負擔都沒有。
    朱全生紫髯如戟的麵上升起一抹笑容,之前還是老朱賊,現在就是朱老前輩了?能將前倨後恭施展的如此坦然卻不平滑,還能不覺赧顏,這何肆也是個妙人。
    何肆笑著問道:“菩薩還沒到嗎?”
    朱全生語氣淡然道:“她死了。”
    何肆怔神,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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