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我要你助我修行
字數:8945 加入書籤
何肆即將斬盡千花,於持的身子也是肉眼可見的枯槁起來。
在最後關頭,於持撤了指地成鋼的神通,勉強收斂一些靈蘊,想要以土行之術遁逃。
這一戰結果已經注定,他也給諸多隔岸觀火的道友一些警醒。
在這甕天之中,不要自視甚高,就算仙家法術也有水土不服的時候。
不要以為有了開禁的先例,此後就能百無禁忌,為所欲為。
這同樣是劉景摶想要表達的意思。
好在輸不等同於死了,隻是這一段第六識暫時沒法出去罷了,隻能先和天老爺虛與委蛇一番,再從長計議。
何肆緊盯著於持,兩人本是無冤無仇的,但是你做初一,就別怪我做十五了。
方才自己也差點死在於持手中,此刻攻守易形,哪還有什麽以直報怨?
隨著大辟之上的刀意先一步耗盡,何肆卻是已經開始準備那招斬訖報來。
何肆嶄新的身軀之上,胸口依舊有一枚天老爺留下的掌印浮現。
地獄之苦如影隨形,提醒他注意分寸。
何肆並無忌憚,隻是些微刺撓罷了。
於持見狀,忽然也不想跑了,“壺天”之術無法維持,屈龍又出現掌中。
他將刀背扛在肩頭,抵禦那自上而下的戡斬。
顯然是要借機毀了這把古刀,將那涉及三國氣運的角逐結果,徹底板上釘釘。
屈龍是人屠徐連海曾經的佩刀之一,因緣際會,流落江南賀縣楊家,由姻祖父楊元魁贈予何肆,也算物歸原主。
之後何肆將其留給了父親何三水。
撇開身在玄門的佘道人不算,使人屠一脈第四代的每一位傳人手中,都有了秉持之物。
而今屈正被打撈出了甕天,大辟麵目全非;父親何三水幾乎半廢,屈龍也要斷在自己手中嗎?
隻逞一時之快的何肆有些於心不忍。
吳恏握著手中殘破不堪的“棄市”,卻是高喝一聲。
“你隻管盡興隨心就好,斷刀總有重鑄之時,可人生能得幾次意氣風發?”
何肆點頭,大師伯的刀道最似師爺,聽他之言,並無不妥。
庾元童聞言,卻是麵色微變。
他知道人屠一脈自徐連海起,都是無君無父之人,這位吳恏也一樣,不識大體,視離朝的國運若無睹,眼下危急存亡係於一刀,他卻隻知一味拱火。
庾元童當即伸手入懷揣,攥住天子伴生之物——一塊質地純正的暖玉。
可見“含玉”二字,並非虛名。
同時不忘向一旁的李且來傳音道:“我幫您攔住息長川片刻,李老莫要忘了和陛下的約定。”
李且來艴然不悅,沒有傳音入秘,而是直言道:“我既出手,又何須你來相幫?”
庾元童一怔,又如何沒有看出李且來氣痹的現狀?
他真就這般桀驁,自詡天下無敵不說,連天上人都不放在眼裏?
庾元童卻不敢輕舉妄動,怕惹得李且來不悅,也做個不管不顧的混不吝。
何肆以戡斬切入屈龍鋒芒,裂痕如碎冰,緩緩蔓延刀身,發出清脆之聲。
他莫名回想起父親和自己說過的殺頭最高境界,也是轉述自師爺,就是這一刀下去,連人頭都叫好。
自己當時年歲尚小,追問人頭為什麽會叫“好”?
何三水想了想,自圓其說道:“可能是想說‘好快的刀’,但是隻來得及吐出第一個‘好’字。”
屈龍是師爺最後的佩刀,少了許多鈞陶孕育,故而靈性不顯。
卻是一把當之無愧的好刀。
李且來終於出手了,閑庭信步走上前去,半道兒拾起重劍,趁著於持何肆二人性命僵峙。
緩緩舉起重劍,隨手一突。
結果讓李且來很失望,是真的很失望。
隻有兩個謫仙人出手阻攔他。
理所應當的,“撒手揚鑣”和“旋身奪窩”組成一招鳳凰奪窩,轉身以無鋒的重劍砍斷兩人,又回身一劍搗爛於持。
李且來這一招使重劍也鋒芒畢露,破碎了大部分人的異想天開。
李且來的強弱,從來隻在自身而言,他依舊是那個不屑向下看的天下第一。
吳恏見狀,心道,“這李二,當初也就是個蠢笨木頭,不知哪一天開的竅,占了武道整整六十年魁首。”
原地一條傷痕累累的白龍忽然衝天而起,向著玄龍城的方向奔命而去。
李且來又是倒持劍柄,將其投擲而出。
瞬息洞穿那條屍居餘氣的白龍,一隻沾染斑斑血跡的黑鱗龍爪從其腹中垂掛。
李且來並未趕盡殺絕,因為那已經不算是化外手段了。
隻是單純金翼水端糾纏不清的國運顯化。
吳恏不由咋舌,“奶奶的,這李二要是真全靠自己修來的境界,我吳好人以後吃喝拉撒三個孔都倒過來用。”
也就在這電光石火間,北狄武道第一人的息長川不再藏頭露尾,挺身當道。
以他為首,身後還有盤根錯節的各部勢力。
幾乎是搬空了北狄的全部家底。
隻為護持這條即將出世的玄龍。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真是多此一舉,在李且來看來,什麽天下大勢,無非是一群人爭當皇帝,其中的你死我活,幹他屁事!
最後兩方相安無事,庾元童的身形當即消失不見,這是要馳援那位身陷重圍的太後而去。
何肆胸前的掌印愈加明顯,麵色卻是如常。
發絲在頭頂右根部開始緩緩變為灰白,又馬上洇然墨色,恢複如常。
別看他現在還是囫圇個兒,損耗是真不小,生殘補缺都是本身造化之能,用一些少一些,霸道真解也治標不治本,隻會加劇那許久不顯的惡墮。
外在倒是尚且有些人模人樣,可內裏經此一役,早已形同朽木了。
何肆沒有絲毫怨天尤人,隻是有些不好意思,因為他忽然有些想念寶丹了。
典型的閑時不燒香,忙時喊菩薩。
何肆以雙刀插地,作為支撐。
雙目一閉,就要墮入阿鼻地獄,顯然是天老爺要當麵訓話。
何肆心識頃刻於地獄顯化。
就見著笑眼盈盈的劉景摶站在身前,滿臉慈祥。
何肆隻覺惡心,後退一步。
劉景摶道:“你倒是出乎意料,能將霸道真解豢養到這地步,風頭幾乎壓過了我欲要想列位買家展示的謫仙人體魄,結果還真有好些賣主詢價呢,誠然,連我都有些意動了,比起你這個並非絕無僅有,而且不能為我所用的體魄,那紅丸我更青眼。”
何肆嗤笑一聲,“要不是我知道化外是什麽光景,還真被你騙了。”
劉景摶無奈搖頭,又是故意膈應何肆。
“有時候我感覺,那王翡才是你失散多年的親爹,他真是屢次三番救你於水火。”
何肆咧嘴一笑,“所以我從來都不高看你,你們仙人之流,也就這點兒腦子,不過占據外頭的地利,才顯得高高在上。”
劉景摶沒有生氣,反倒笑著點頭,笑道:“打得不錯,贏得也算利落,我沒看錯你,不過最後讓你收手的時候,你沒可停下,結果雖然無傷大雅,但卻叫我有些不爽,你送給那顆紅丸的話,自己也該聽聽,你該學學如何當狗的。”
何肆充耳不聞,隻在乎劉景摶事先允諾的好處,問道:“你說話算話不?”
劉景摶笑容卻是驟然轉為陰鷙。
“你還是這般單純,我隨口答應的事情,你也敢信?你腦子裏裝著的難道都是大糞嗎?”
何肆雙眼微眯,一股凶戾之氣勃發,低頭一看,手中卻是沒有戡斬的存在。
手中無刀,自然心慌。
這是怎麽回事?
劉景摶笑道:“還想和我動手?你太累了,心識已經到了極限,你該不會覺得,修成落魄法後的謫仙體魄就該是精氣皆滿,圓融自洽的吧?那就不該帶著‘謫仙’二字了,是仙人之姿,現在的你,已經離死不遠了,還妄圖逞凶?”
何肆的惝恍隻持續一瞬,便是強行驅散。
他自不會輕易被劉景摶蠱惑,雖然本能覺得他說的不是假話,但這絕非主要原因。
許是龍雀大環易名之後,便摒棄前塵往事,失去了和原主的聯係,自己也少了那份冥冥之中的同道中人的加持。
如今的勘斬隻能依靠他這個主人,可他,偏偏又太弱小,太虛乏了。
不過何肆眼下隻是沒有刀而已,並非沒了一戰之力。
劉景摶的翻臉不認人,也在他意料之中。
何肆決定先打了再說,反正自己還有宗海師傅傳授的斷絕見思惑的手段。
打是肯定打不過的,但打不過就跑唄,不打就太不氣順了。
何肆氣勢一變,就要施展老趙的無敵神拳。
“狗日……”
劉景摶伸手在何肆麵前一抹,對其施以拔舌酷刑,不叫他詈辱出聲,壞了自己的好心情。
見何肆打算負隅頑抗到底,卻是咧嘴一笑,難得今天心情不錯,就不再逗弄這個可憐蟲了。
劉景摶認真道:“別逞強了,是真的會死的,雖然你這體魄已經不能作為貨物了,但當個活招牌也是不錯,這一次,我會言而有信的,還有不到二十天過年,我就讓你和那同母異父的姐姐小小團圓一下,開開心心,過個除夕,如何?”
何肆眉頭緊鎖,才不信他有這般好心,打鬧台的聲音響起,就要一拳痛擊劉景摶門麵。
劉景摶輕易捏住何肆的拳頭,冷笑道:“別給臉不要臉,我有什麽好騙你的?你還是心懷期待,等過這十七天吧……”
何肆收回拳頭,有些將信將疑。
不過忽然之間,臉上傳來劇震,腦子都像雞蛋被搖散黃一般。
何肆心識沉淪不過瞬息,本尊卻還站在李且來身旁。
是李且來伸手,貼上何肆胸膛,將粗糙的大手覆蓋掌印,種種地獄酷刑紛至襲來,感同身受一番。
然後反手就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效果堪比宗海和尚的當頭棒喝,靈不靈不一定,但是疼是一定的。
何肆如夢初醒,眼神迷茫一閃而逝。
心中卻傳來劉景摶最後的語重心長。
“你這身子,還是要即刻進補的,記得別靠血食,雀陰魄化血之後,別說自己還不會采陽補陰的房中術,你要是把自己養死了,我是會很可惜很生氣的。”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何肆緩過神來,看著李且來不苟言笑的麵龐,有些心虛,這一巴掌挨得不冤,這位麵前,還敢麵晤上天?
沒把頭打飛就算不錯了。
李且來則是看向半張臉高高隆起卻沒有即刻消退的何肆。
也算大致知道了這謫仙體魄的極限何在,問道:“這邊沒你的事了吧?”
何肆想了想,點了點頭。
李且來便道:“也沒我事情了,那就順路一起走吧。”
何肆問道:“去哪裏?”
“回京城。”
何肆搖頭拒絕,“土河那邊我還有兩位長輩身陷重圍,我得去幫忙。”
李且來直言不諱道:“你現在自身都難保,還談什麽幫忙?”
吳恏聽見李且來如此說,也對著何肆說道:“你還先管好自己吧,難得李二願意捎帶人,你跟著他至少性命無虞。”
何肆並非不懂變通,直接答應。
若是依著以前的性子,何肆定會腹誹一句,跟著李且來才危險,萬一他的蕩魔癮頭忽然發作了呢?自己不得首當其衝?
又聽吳恏說道:“屈龍和大辟就都留下吧,你老舅那邊有能工巧匠,看看有什麽法子補救一下。”
何肆也不矯情,隨口道了聲謝。
李且來忽然轉頭,問吳恏道:“那我的重劍呢?”
吳恏沒好氣道:“一塊破銅爛鐵而已,你自己隨便找家鐵匠鋪添些分量吧。”
李且來沒有介意吳恏的譏誚。
確實,他總是忘記自己還有一個斬鐵樓主人的身份。
李且來慢條斯理撿回重劍,何肆此刻赤條條的,李且來本來是想提著他後脖頸的,想了想,還是徒手穿了他鎖骨,拎著得勁。
兩人就這麽朝著京城,神行離去。
李且來日行八百,不用氣機的傳說不假,卻是太過簡單粗暴了。
像個大蚱蜢,單純的跳躍,腳尖連點,耳邊盡是扯碎風障的裂帛聲。
何肆心道,難怪這天下第一總是一個紫髯如戟的形象,原來是趕路途中,風吹的。
何肆滿頭發絲飄搖,翹子也一甩一甩的,不過迎著朔風,沒多久凍梆硬了。
李且來忽然道:“這落魄法比我想象中的要粗糙許多,不過修成的結果,倒是不差。”
這可不是無的放矢,何肆或許知道了李且來好心提攜自己同行的原因了,是要求教。
他不由沉聲問道:“為什麽不找陳含玉?”
李且來開門見山,“他畢竟是個宿慧之人,而且,他修行的順序,我覺得不對。”
何肆倒是不好判斷,畢竟他的落魄法,也是稀裏糊塗煉成的。
總之有典故,啖甘蔗,先食尾,曰漸入佳境。
一開始就把最簡單的雀陰魄給拿煉了,後續麻煩不少。
至少一次造化全身,消除弊病的機會就這麽白白浪費了。
何肆委婉道:“我現在不過是提線木偶,受製於天,信我還不如信陳含玉你。”
李且來獨斷專行慣了,才不聽何肆的借口,隻道:“我偏要你助我修行。”
何肆聞言,不自覺魄門一緊。
隨著頭顱骨骼被打爛又重塑一遍,現在的他可是恢複原本的姣姣好麵,甚至這謫仙皮囊加持之下,更添幾分神彩。
清秀質麗,唇紅齒白,膚光水滑,絕勝季女孌童。
喜歡師刀請大家收藏:()師刀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