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葉卻是愣愣地，“小四，你能看見我？”
    何肆聞言也是呆愣，“我能啊，我這不是都抱著你你了嗎？”
    何葉將頭擱在何肆肩膀，一臉欣喜，又是看向曲瀅。
    再次確認道：“你也能看到我嗎？”
    曲瀅隻是輕輕點頭。
    何肆感覺這個二姐有些奇怪。
    何葉卻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透不過氣，快要被勒死了。
    “小四，輕點，我要被你勒死了。”
    何肆這才要鬆手，卻聽何葉道：“抱著，別撒手！”
    何肆依言，還是有些疑惑，問道：“你怎麽回來的？”
    何葉撇了撇嘴，有些委屈道：“走回來的啊。”
    何肆伸手扶額，心道，“就是這熟悉的傻樣，旁人模仿不來。”
    又是問道：“走了多久啊？”
    何葉囁嚅道：“好久好久……”
    何肆勉強一笑，還能不能正常交流了？
    下一瞬卻是又肉眼可見的驚慌起來。
    因為他肩頭被什麽東西給溫潤了。
    是二姐哭了，豆大的淚珠汩汩湧現，衝刷她那張花貓一樣的黢黑的臉。
    何肆就要撒手，卻被何葉像個八爪魚一樣緊緊箍著。
    何肆柔聲問道：“怎麽啦？我的好二姐？”
    何葉嗚咽道：“走了好遠的路，我腿都走斷了，腳弓都磨平了。”
    何肆心疼不已，微微拉開一些距離，伸手替她拭去淚水。
    結果雙手在她臉上越抹越花。
    然後就聽何葉緊閉著眼，哀嚎起來。
    “你把髒東西抹我眼裏了！”
    何肆連忙道歉，又是招呼曲瀅給這個煤場走出來的花臉貓好好洗洗。
    何葉卻嬌蠻使性子道：“我不要用你洗過的水！”
    曲瀅趕忙道：“還有熱水的，我燒了很多。”
    何肆直接將其打橫抱起，好似哄睡繈褓中的嬰兒。
    “二姐，這段時間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沒事啊，回來就好，我給你買了餑餑。”
    何葉淚眼婆娑，看著何肆，“有薑絲排叉嗎？”
    何肆點頭道：“有的，管夠。”
    何葉伸出一隻烏黑黑的小手，弱弱道：“拿來我吃。”
    何肆為難道：“還在路上。”
    何葉更委屈了，便將頭埋在何肆嚎啕大哭起來。
    何肆聽得心都碎了。
    “薑絲排叉很快就來，你先洗個澡好嗎？今天是二十八，就是該洗邋遢的。”
    何葉這才點頭。
    何肆也不叫曲瀅一瓢一瓢一桶一桶的換水的，一手緊緊握著二姐，將謫仙體魄壓榨一番，當即使體內四氣和合，變成不少氣機，一招老龍汲水，引動浴桶內的渾水流淌出去，蜿蜒至門口，傾倒幹淨。
    然後又將鍋中沸水和家中水缸內的河水相合，調出適宜溫度，就讓曲瀅服侍何葉沐浴。
    自己也不在乎什麽男女之嫌了，不關灶房的門，就守在外頭，幾步之遙，聊天足夠方便。
    聽著裏頭傳來的沐浴聲，還有時不時何葉叫喚自己的聲音，好像真怕自己跑不見了。
    何肆眉頭微蹙，伸手，插入胸膛，掏出血淋淋的一物。
    一個已經被血肉附著的夢樹結，這是小半年前，自己親手放進去的。
    本來裏頭存著一個障眼法，刈禾“死”後，就失效了。
    何肆如今想要再應驗一番。
    家裏還有兩麵銅鏡，何肆找了一塊，當著鏡子一看，隨著自己心念一動，又是變回那朱水生的醜陋模樣。
    果然是二姐回來了！
    何肆終於寬心，又再次開膛，將這夢樹結又塞了回去。
    麵色再度萎頹下來。
    果然沒有霸道真解補充血食，這謫仙體魄在甕天之中，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所以李且來才會說，等他死後了，身軀就給物盡其用了吧，畢竟這才是真正的薪盡火傳。
    何肆返回灶房外，倚著門，問道：“二姐，你還記得你爹叫什麽嗎？”
    裏頭傳來何葉的罵聲，“你有病啊？當認識何淼，諢名和何三水啊。”
    何肆搖頭，“我問的是你親爹。”
    趴在浴桶中，享受著曲瀅搓背的何葉嘟囔道：“不知道，隻知道姓劉。”
    何肆心想這也正常，畢竟她和自己隻差了兩歲，估計剛走了娘就改嫁了。
    聽聞人管家的說法，姑奶奶的境遇不太好，有點類似豔情狹邪小說中的爛俗橋段。
    高攀貴族，又是幺兒，公公強勢，婆婆惡毒。
    在她嫁給那劉伶之後，很快就克死了丈夫，又被誣蔑與人私通，生下個孽女。
    就因那沒有依據的滴血認親，齊柔繈褓中女兒和人老昏聵的公爹，兩人鮮血入水並不相融。
    其中還經曲折，聞人管家卻沒有細說。
    反正高粱門第，最重顏麵，絕對不會做出自辱之事。
    齊柔最終的下場，就該是浸豬籠，以正宗法，而不是什麽為了折辱，迫使她轉嫁給了一個下賤的劊子手。
    甘露坊現在陳婮和芊芊居住的四合院，曾是人屠徐連海的僦居，就是劉家的產業。
    其中似乎有徐連海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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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是當時何肆病怏怏的師爺去湊了個熱鬧，卻是於心不忍。
    覺得挺好的姑娘啊，雖然是個瞎子，但浸豬籠也太可惜了，她懷抱的娃娃更是無辜。
    後來便揪出暗中盯著自己的儀鑾司暗樁，讓其搭救一下孩子。
    結果就被有心人安排了。
    孩子是救了，還附送了孩她娘，都去送了徐連海麵前。
    徐連海自然是罵罵咧咧。
    隻當是在自己手下輸一場贏一次的老太監鞠玉盛惡心人的手段。
    卻是忽然將目光看向了明明足夠出師，殺頭也不少，卻依舊跟自己學刀的何淼。
    當即笑眯眯問道：“小三，你要媳婦不要？”
    何三水點頭，說全憑師父做主。
    結果一個瞎眼俏媳婦，一個沒斷奶的拖油瓶，就都許給了何三水。
    再過了三四年，就湊出了一家五口人。
    蝸居墩敘巷中。
    何肆兩日前聽了真相，就想去劉家討個說法，居然會相信滴血認親這種無稽的結果，腦子裏麵都是屎粑粑嗎？
    照這麽說，他修煉陰血錄，鮮血與誰都能相合。
    這就去找陳含玉滴血認親，要是炎禧皇帝不幸罹難，殉國在關外。
    自己還能搖身一變，兄終弟及，繼承大統？
    豈不癡人說夢？
    可惜了，何肆自然想要去劉家鬧上一上的，卻是早在李且來口中得知，劉家已經重現一次“衣冠南渡”，舉家搬遷，跑去南方避凶了。
    聞人管家寬慰道：“這些年，老爺已經將仇報的差不多了，少爺且寬心。”
    何肆知道老舅是個不肯吃虧的主兒，但這不一樣。
    還好，自己不出意外的話，兩年半後就要回江南，順路去趟廣陵也不麻煩。
    那時候的自己，總比現在更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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