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在地球時期是一個遙遠的形容詞。
    可在宇宙航行中，就像一眨眼。
    地球曆3230年是陳帆本體和意識體分離的第一千年。
    這一千年陳帆經曆了喪妻、喪子。
    也經曆了身邊最熟悉的人一個個離世。
    陳帆知道，隨著自己獲得長生，這一天遲早會來，這種痛苦即便是通過每周一次的意識上傳得到的，但依舊非常難受。
    慶幸的是，他身處另一個時空麵，對這一切比親自麵對要好很多。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難過早已淡忘。
    ......
    “引力讀數異常！”
    龍城號檢測到前方0.2光年處有空間畸變，立即發出了警報。
    此時陳帆的坐標在半人馬座a星係外圍。
    這裏本應是通往暗物質礦脈的捷徑，現在卻布滿了空間裂縫。
    這一千年的宇宙航行，並非一帆風順，當速度達到一定程度，許多危險就會伴隨而來，好在大多數都是有規律的宇宙物質所造成，在星璿的幫助下能夠輕鬆躲避。
    可眼前的空間褶皺效應的危險絕對遠超從前。
    “星璿，這是什麽情況。”
    “正在分析......”
    “分析結果：這是湮滅者的防禦體係，任何物質穿過都會觸發警報。”
    這消息有好有壞，壞消息自然是湮滅者在它們曾開采過的暗物質礦脈設置了防禦體係，為了阻止一切生物靠近。
    當然這也在陳帆和星璿的意料之內。
    好消息當然是陳帆經過千年跋涉，終於找到了它們的礦脈遺址。
    “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對於湮滅者的防禦體係，陳帆毫無辦法，這是六級文明之間的戰爭，龍城號根本做不了什麽。
    隻能等著星璿做出預案。
    “十二代龍城號的能源僅剩1.3，繞行已經不可能了。”
    星璿調出星圖，一條蜿蜒的藍色航線浮現，需要穿越一片脈衝星群。
    “穿越脈衝星群存活率67.3，遭遇湮滅者巡邏隊概率12.6。”
    星璿問道：“請確認是否執行穿越。”
    星璿給出了方案，最終做決定的還是陳帆。
    好在六十七的概率，比他預想的要高，陳帆苦笑下令，“來都來了，沒理由到這裏退縮。”
    得到指令後，龍城號開啟了衝擊。
    ......
    與此同時，3230年的龍城號上，陳帆的意識體正在中央實驗室見證一項突破。
    “成功了！”
    生物教授布興奮地揮舞著數據板，“第五階段生物鎖破解。”
    實驗室爆發出歡呼，幾位白發蒼蒼的研究員相擁而泣。
    陳帆微笑著鼓掌，內心卻毫無波瀾。
    這些在人類眼中劃時代的突破，不過是啟明族和湮滅者基礎科技的皮毛。
    麵對湮滅者，人類還需要走很長很長的路。
    離開實驗室，陳帆獨自來到觀星台。
    龍城號正在穿越一片星雲，五彩斑斕的宇宙塵埃在窗外流轉。
    他閉上眼睛，不知道另一個時空的自己如何了。
    這種關心的感覺很奇妙，就像在關心自己派出去的意識那樣。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留在13代龍城號的陳帆雖然隻是一個意識體，但是擁有陳帆這個時空的一切記憶和情感，按照科學邏輯來說，他們並不分本體和副體，兩具身體不會同時出現，無論哪一方同時出現在一個時空，隻需記憶相互上傳，任何一具身體都會成為主體。
    ......
    此刻，被意識體掛念的本體正在脈衝星群中掙紮求生。
    “護盾強度降至23，”龍芯的機械女聲帶著急促。
    “輻射超出預期400。”
    陳帆緊握扶手，艦體在引力旋渦中劇烈顫抖。
    舷窗外，那顆藍色的脈衝星像發怒的天神，噴吐著致命的輻射風暴。
    “星璿！還能堅持多久？”
    “最多17分鍾。”
    “建議啟動應急方案。”
    陳帆調出艦體結構圖。
    龍城號腹部有一個未啟用的艙室，那是啟明族火種方舟留下的避難船。
    它隻能容納一人。
    陳帆沒有猶豫。
    他衝過搖晃的走廊，來到避難船前。
    艙門感應到他的生物特征，無聲滑開。
    內部空間不足五平米，中央懸浮著一個水晶棺似的裝置。
    “躺進去。”
    星璿指示道，“這是意識保存艙，如果龍城號毀滅，至少能保住你的思維模式。”
    陳帆剛躺下，透明罩子便自動閉合。
    某種凝膠狀物質從四周滲出，包裹住他的身體。
    呼吸變得困難，視野開始模糊。
    最後一刻，他看到監控屏上龍城號被一道脈衝命中，艦體撕開一道猙獰的裂口.......
    ......
    “陳先生？”陳帆的第六屆秘書長的聲音將他的意識體拉回現實。
    他發現自己在病床上。
    “太好了，陳先生醒了。”
    醒來後的意識體腦中突然湧入一段陌生的記憶，脈衝星、避難所、龍城號爆炸......
    這是另一個時空自己的經曆。
    也就是說，自己的本體沒能逃過那場大爆炸。
    他冷汗浸透後背。
    這種意識融合十分強烈，仿佛真的死過一回。
    這才注意到，自己腦袋上許多神經接口。
    原來，星璿在陳帆本體發生意外前，將他的意識傳回真實空間，然後副體陳帆就昏迷了。
    住進醫院後，星璿就幫已經毀滅的陳帆植入另一個時空的記憶。
    也就是說，原本的副體如今變成了主體。
    而那個被毀滅的陳帆意識取代了副體。
    此時的陳帆心中滿是感慨，到了啟明文明那個層次，已經把意識這種不可思議的東西玩得爐火純青了。
    “我沒事，你出去吧。”
    長相甜美的女秘書沒有任何遲疑，微微欠身，“好的陳先生，我就在門外，有事您叫我。”
    秘書出去後，陳帆呼喚星璿，“如何了？”
    星璿匯報道，“避難所艙體在爆炸前成功彈射，目前正漂流在預定航線上。”
    “另一個我還活著？”
    “是的，但處於深度休眠，你的意識體現在是主導。”
    陳帆苦笑搖頭。
    湮滅者的武力果然強悍，僅僅一個殘存的防禦係統就能讓龍城號毀滅。
    即便在星璿的幫助下，龍城號無法被探察到，但是那種防禦係統，哪怕你再怎麽隱身，隻要是實體靠近後都會被毀滅。
    陳帆已經開始接受兩個自己的事實，有另一個意識體代替自己去做危險的事情，其實也挺好。
    至少那種親眼看到龍城號毀滅的恐怖場景他不想再經曆了。
    隻不過......
    “星璿，沒有金手指，我心裏空落落的，”12代龍城號已經爆炸，意味著陳帆再也無法動用金手指。
    沒想到星璿給了陳帆一個大驚喜，它平靜且帶有一絲人性化的自豪道：“龍城號隻是個三級文明的產物而已，如今我的操作體已經進入你的意識裏，意味著你可以通過我操控一個更高級的啟明族六級文明火種方舟。”
    陳帆不可思議的問道：“你的意思是二號天體裏隱藏的那個巨大火種方舟，現在歸於我了？”
    “是的，如果你需要，我隨時將它傳送到未來的地球，讓它像12代龍城號那樣繼續它的使命。”
    “但是我不建議你這麽做，因為如今你所在的龍城號早已能自給自足。”
    “我建議將啟明族的火種方舟派遣到一顆能源更豐富的星球開采物資，保證人類每個階段的科研實驗材料充足，而不是浪費在基礎的衣食住行上。”
    被星璿這樣一開導，陳帆也想通了。
    末世已經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經曆過冰封末世的人除了陳帆全都已經不在世上，龍城的物資生產體係早已滿足基礎生活物資需求。
    唯有挨過餓的陳帆，才如此執著擁有那個變出物資的係統。
    因為......他骨子裏害怕吃不飽穿不暖的歲月。
    就像末世前陳帆理解不了爺爺那一輩的人摳摳嗖嗖，因為他們那個年代，吃飽都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