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又一個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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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帆等待暗物質傳送的時間裏,為了不讓暗物質的研究影響到龍城號裏的人類,早就建造好了一艘專門研究暗物質的飛船跟在龍城號後麵。
    這艘飛船就是為了研究這種暗物質製成的超級武器。
    命名為愚公號。
    人類已經選出一批願意為此犧牲的科學家進入其中,開始了漫長的暗物質研究。
    當然,這裏指的漫長並不像當初的湮滅者,因為在啟明族毀滅之前,它們已經將暗物質的思路整理出來。
    第一批科學家已經登上愚公號。
    一開始,人們不知道這艘飛船的名字真正的含義,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人們終於明白......
    研究暗物質的科學家們穿著特製的抗輻射服,與家人做最後的告別,他們的餘生將在愚公號度過。
    有人都清楚,這是為了人類發展而犧牲。
    沒有人哭泣,因為這是如今人類從出生起就灌輸的精神。
    而這艘飛船所肩負的使命,將在星璿的庇護下掩蓋,就連陳帆身上的湮滅者追蹤器也將被屏蔽,一切發生在他身上關於暗物質研究的內容。
    要不是啟明族火種方舟能源即將枯竭,星璿不會將最後的能源浪費在這一代陳帆身上。
    這是人類的一次冒險,也是啟明族留下的星璿最後一次冒險。
    一位年過百歲的材料學泰鬥微微頷首:“陳先生,我們已做好準備。”
    在他身後幾百名科學家眼神平靜得可怕,仿佛早已看透生死。
    陳帆沒有激情的致辭,而是上去一個一個的握手。
    然後看著運輸飛艇將他們送往,龍城號尾部的愚公號。
    ......
    40年後......
    張博士躺在愚公號隔離病房裏,全身插滿了維生導管,監測儀上的數據很不樂觀。
    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灰白色,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抽走了生命力。
    他今年才99歲。
    在如今平均壽命321歲的人類文明中,99歲本該是正值壯年,可現在的他,卻像一棵被蛀空的枯木,隨時可能崩塌。
    年輕的護士將最新的研究數據投影在病床前,“張老,第二批暗物質科學家已經登船了。”
    “讓他們……小心……樣本b7的輻射波動……”張博士的眼皮微微顫動,他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
    護士眼眶微紅,點了點頭。
    她知道,張博士的大腦仍在高速運轉,可他的身體已經撐不住了。
    30年過去,第一批暗物質研究員如今還活著的,隻剩291人。
    龍城號的居民們活到300歲依然健步如飛,享受著漫長的青春,可在這艘名為“愚公號”的暗物質研究船上,哪怕是最輕微的接觸,都會讓細胞以百倍速度衰亡。
    第一批科學家們明知如此,卻依然前赴後繼地踏入這片禁區。
    “我們不是短命,隻是活得更……濃縮。”
    這是張博士常掛在嘴邊的話。
    陳帆站在愚公號的中央大廳,注視著麵前列隊的第二批科學家。
    他們平均年齡38歲,正是人生最燦爛的青春期。
    “你們清楚自己將要麵對什麽嗎?”陳帆沉聲問道。
    “清楚!”眾人齊聲回答,沒有一絲猶豫。
    陳帆的目光掃過每一張臉,有28歲剛畢業的天才少女,有放棄龍城號優渥生活的68歲材料學專家。
    他們都知道,踏上愚公號,就意味著自己的壽命將被快速剝奪。
    可沒有一個人退縮。
    ......
    愚公號隔離房監測儀的警報聲突然尖銳起來。
    張博士的瞳孔微微擴散,呼吸變得急促。
    “快!聯係陳先生!”醫護人員迅速啟動急救程序。
    當陳帆打開全息手表與張博士連線的時候,看到他的意識已經模糊,可他的手仍死死攥著一份數據芯片。
    “陳……先生……”他艱難的擠出一個笑容。
    陳帆即便看慣了生死,依舊不忍看著小自己一千多歲的老人如此痛苦,他低聲道:“小張。”
    “暗物質……穩定公式……完成了……”張博士的嘴角滲出血絲,卻仍在微笑,“下一批……他們……可以少死……很多人……”
    陳帆沉默的點了點頭。
    張博士的目光漸漸渙散,他輕聲呢喃,“人類……永存……”
    監測儀上的心跳線歸為平直。
    愚公號上,第二批科學家並沒有因為一個人的死而停止腳步,他們開始與第一批科學家交接研究成果。
    龍城號和愚公號繼續向那片未知的黑暗進發。
    今天是中秋節。
    龍城號飯堂,一個五歲的小男孩咬了一口金黃色的圓形糕點。
    “媽媽,這個為什麽叫月餅?”
    68歲的年輕母親愣了一下,她第一次聽到月亮這個詞是在小學三年級。
    如今人類曆史課中,介紹地球的篇幅隻用兩天就講完了,月球隻出現了幾分鍾的全息影像。
    回想了一會後說道:“嗯……很久以前,地球上有一顆叫月亮的衛星,人們會在特定的日子對著它吃這種點心。”
    男孩歪著頭:“月亮?是像我們5年前路過的氣態行星的衛星那樣嗎?”
    “不,它更亮,是銀白色的,”母親努力回憶著,“據說……還能在上麵看到陰影,像一隻兔子。”
    男孩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以後我們找到了宜居星球,我要造一顆人造月亮給媽媽看。”
    母親摸著孩子的頭,一臉幸福的道:“好呀,那我就等著我家寶貝造一顆月亮給媽媽。”
    這時,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男人拿著一個黃色的水果來到他們的餐桌,“呼,今天好多人排隊取柚子。”
    男孩的注意力被吸引,“爸爸,這個就是柚子?”
    “嗯,我看視頻裏,生活在地球上的人類中秋節愛吃這種水果。”
    這一家人吃完飯後,父母送男孩回學校,父親交代道:“兒子,好好讀書,下周爸媽休息的時候再來接你回家。”
    男孩重重點頭,“知道啦,爸媽下周見。”
    陳帆的私人住所裏。
    今晚也格外熱鬧,歡聲笑語充滿這套龍城最大的住所。
    飯後,陳帆287歲的曾孫陳俊笑問道:“曾祖父,能說說月餅的來曆嗎?”
    看著樣貌已經七八十歲的老人叫自己這個三十多歲樣貌的人為曾祖父,陳帆早習以為常,畢竟今年的他已經1246歲。
    他拿起一個月餅陷入了回憶。
    “小時候我父親帶我上街,中秋節前街邊全都是月餅攤位,貨架上堆滿各式月餅,五仁的、蛋黃的、蓮蓉的……那時的月亮又大又亮,像一盞永不熄滅的燈。”
    在場三十多人見陳帆開始講故事都圍了過來。
    “中秋節的晚上,地球上的人類賞月、吃月餅、猜燈謎......”
    “燈謎是什麽?”陳帆的第9代小孫女跑到陳帆身旁好奇的問道。
    陳帆想了一會,解釋道:“一種古代的文字遊戲,比如:小時兩隻角,長大沒有角,到了二十多,又生兩隻角,猜一動物。”
    整個餐廳安靜了幾秒。
    “這什麽動物?農場和動物園都沒見過啊?”
    “我覺得不符合邏輯,角的數量怎麽可能反複變化?”
    “也不是沒可能,生物實驗室已經研究出.......”
    “高祖,謎底是什麽?”
    陳帆後悔引起這個話題了,不過還是告知了他們答案:“月亮。”
    “月初如鉤,月中圓滿,月末再缺。”
    所有人聽完一頭霧水。
    果然,即便陳帆告訴他們答案,他們也不會理解這種修飾手法。
    陳帆望著手中咬了一口的月餅,突然覺得索然無味。
    “曾祖父,您說古人會為了一首詩流淚?”陳俊皺著眉頭,全息屏幕上顯示著他剛剛調出的《靜夜思》,“這不就是描述光學折射現象嗎?"床前明月光"明顯是大氣層對月光的散射......”
    “還有這個,”陳帆的第9代孫女陳雪調出一段視頻,畫麵上一個古代文人正在對月飲酒作詩。
    “他們為什麽要對著一個衛星抒發感情?根據天文資料,月球不過是地球的天然衛星,由矽酸鹽岩石構成,反射率僅12......”
    陳帆懶得解釋,由著他們在那討論和質疑。
    在這個時代,連思念都被量化成了神經遞質濃度指標,解釋也是白解釋。
    他們永遠不會懂。
    不會懂李白醉臥船頭時,那輪明月為何能讓他寫下舉杯邀明月。
    不會懂蘇軾在《水調歌頭》裏寄托的思念。
    更不會懂,為什麽一個簡單的月字,能讓千年前的遊子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