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宋星澈還是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要是就這樣認輸屈服於現狀，她不甘心。
    像宋星辰那種沒腦子，毫無優點長處的人都能翻身，活得風生水起。
    她自幼聰慧，不僅才貌雙全 ，還有能力，有手段，怎麽能輸給宋星辰？
    她不服！
    心不服，口不服！哪哪都不服!
    從小到大，她處處都比宋星辰優異，而宋星辰除了會畫幾幅破畫，還會什麽？
    就連正常的處理人際關係都不會！而她，精於人情世故，一張嘴又能說會道，隨便一個優點甩出來，都能甩宋星辰十萬八千裏 。
    憑什麽宋星辰能過得比她好！
    宋星澈半垂下睫毛，臉色陰晴不定。
    絞盡腦汁地想，卻是想不到任何能翻身的法子。
    首先，一個很殘酷的現實就是，她並無能力靠自己改變現狀。
    其次，她目前並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而且，她本來就聲名狼藉，再加上這雙腿一癱瘓，再也沒有男人會接受她，更沒辦法靠著嫁給一個有能力的男人來改變現狀。
    這就說明，她以往所學的東西，全都成了擺設。
    最難受的事情，並不是不甘心。
    而是不甘心，卻是沒有能力也沒有辦法去改變現狀，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沉淪。
    這種感覺，讓人絕望。
    宋星澈無力地抱著頭，臉上神色痛苦而猙獰。
    她好恨！
    歸根到底都是慕燁，將她害成了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她本來應該有很好的前程，卻是被慕燁一手毀掉！
    宋星澈目色赤紅，盯著房間某一處看了好一會兒，忽而神色詭異抿嘴一笑，拿出手機來，撥出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 ，還沒等那邊開口，宋星澈先扔出一句，“慕燁，我們見個麵。”
    晚上十點，慈善晚宴才散場。
    回到瀲園已經是十點半。
    剛進門，顧臨硯忽而想起什麽，“醫生說你還是要多出門走走，接一接地氣，讓心情舒暢，不能老在家裏窩著。明天你剛好休假，不如我們去城北的曲梨園，我看網上說那裏的紅梅開了，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冬天到那邊去麽。”
    宋星辰還有些驚訝，下意識問，“你怎麽知道我以往喜歡到曲梨園去？”
    以前冬天的時候 ，她確實是喜歡到曲梨園寫生。
    曲梨園的紅梅正值花期的時候，曲梨園裏都會人山人海，而她總會選擇在花期之前，隻是零零星星的幾朵盛開的時候去。
    “因為我從很久以前就開始留意顧太太了呀。說來 ，我們還在曲梨園見過麵，隻是你大概率是將這事給忘了。”顧臨硯忽而站了定，垂目看她，眼神微微有些幽怨。
    宋星辰停下腳步，站在原地努力地想了想。
    她記憶力並不算差，尤其是在專業方麵，她能做到看過的東西都過目不忘。
    但是對於以前的記憶，她大多記不太真切了。
    大概是人總有趨利避害的習性，在以往的記憶對她並不算愉快的前提下，大腦下意識做出的反應就是讓那些記憶消失得快一些。
    最後終於是想起來了，十五歲那年，她在曲梨園寫生，有一個好看的少年湊過來，誇獎她畫畫好看。
    還讓她給他送一幅畫。
    當時陽光正好，少年麵容清澈幹淨，笑容恬淡安靜，明明是寒冬臘月，卻讓她感覺如春風拂麵，像是畫裏走出的人一樣，讓滿樹的紅梅都失了顏色，。
    隻一眼，就驚豔了她好長好長時間。
    隻是她臉皮薄，隻是匆匆一瞥，根本不敢多看那個少年一眼。
    對於常人來說，看到美好的事物，都會多看兩眼，可是太過於美好的事物，就如神明一樣神聖美好，讓人不願意沾染，哪怕多看一眼，都覺得是褻瀆。
    記憶中的那個少年於她來說，是這樣的存在。
    記得她確實是給他送了一幅畫。
    其實陌生人要畫，於她來說太過突然，尤其是當時她並不是什麽有名氣的名家。
    送畫給他的時候，她頭腦是發懵的，手上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沒有想太多。
    畫是剛完成的，墨跡還沒幹，畫中大部分留白，隻一枝紅梅傲然枝頭。
    當時她是在考慮，應該在畫中補充點什麽元素，讓畫更豐滿一些。
    隻是還沒考慮好，那個少年就闖入她的眼簾，將那幅畫從她手上討要走了。
    那個少年的模樣，以及當時見到他的那種驚豔的感覺在她的記憶中已經模糊不清，甚至她回想起來，已經忘了全貌，隻記得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
    人這一輩子，一路上會遇到不少人，即便是當時多麽驚豔的人，那種驚豔以及記憶深刻，隻停留在當時，因為兩人之後再無半點交集，所以之後隨著時間席卷，最後連帶著這件事給她留下的隻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
    這也是她見過顧臨硯少年時候的照片，卻想不起來兩人曾經見過麵的原因。
    她對那一幅畫印象更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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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記得那麽清楚，大概是因為作畫的人大多對未完成的作品有一種執念，而她亦然。
    她之後也根據自己的記憶畫過一幅一模一樣的畫，但是卻總感覺畫不出當時那一幅畫的神韻。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是可以複製的。
    哪怕是一模一樣的東西，在細枝末節之中也能找到區別。
    記起來之後，宋星辰側過頭看顧臨硯。
    屋裏的燈開著，暖黃色的燈光映照下來，將他俊朗分明的五官棱角襯得柔和，如同十五歲那年見他的那日，陽光明媚。
    經曆了那麽久遠的時間，麵前男人俊秀的麵孔與記憶中那個音容麵貌已經模糊不清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恰似遇故人。
    還是一個久違了的故人。
    這種感覺說不出來的微妙。
    她並不知道在她毫無意識之間，她跟顧臨硯兩人還有多少交集，但是這種交集絲絲縷縷交織在一起，總讓她覺得驚喜又奇妙——
    並不隻是她參與了他的過往，他亦同樣參與了她的過往。
    好一會兒，她才輕聲開口問，“當時那幅畫.......”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顧臨硯就毫不遲疑地回應了她，“還留著，我讓人裝裱起來，掛在公司辦公室了。”
    顧臨硯垂目看她，燈光落下的暗影將他狹長好看的眸眼映照得深邃如海，她分明還看到他嘴角溫柔而淺淡的笑意。
    顧臨硯平時不常笑，
    很迷人，讓她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宋星辰本來想討要回來，將那幅畫的內容補全，那件事之後她翻來覆去地想了好幾天，也琢磨過那幅畫後缺了點什麽，總想著將那幅畫補全。
    那種感覺大概就像是吵架之後，覺得自己沒有發揮好一樣，總想著將一切都發揮到最完美。
    隻是之後想了想，還是作罷。
    一些記憶裏麵的東西，就算是有缺陷，但它還是獨一無二的。
    尤其是這一段記憶，是屬於她跟顧臨硯共有的。
    也是這時候她才有些後知後覺，她潛意識裏，也想顧臨硯參與到她的過往，就像是在顧臨硯的世界裏，她參與到顧臨硯的過往一樣。
    之後上樓，洗過澡，吹幹頭發，按部就班地做著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隻是以往一整天忙忙碌碌的，沾上枕頭就睡，累得連夢都來不及做。
    而今天，上班時分還算是閑暇，即便去參加了慈善晚會，但大部分時間都在歇著，倒也沒耗多少精力，所以，她也沒覺得有多困乏。
    不多時，顧臨硯也洗完澡，從浴室出來。
    等顧臨硯睡下之後，也不用顧臨硯伸出手過來抱她，她先湊了過去，挨著顧臨硯的身體。
    顧臨硯也自然而然手繞到她的頸後，不說話，隻是 手指埋進她的頭發裏，細致而溫柔地摩挲著。
    距離近，能感覺到兩人的溫度交融在一起，聞著他身上獨有的氣息，她的心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安穩——
    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生理性喜歡：隻要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就會喜歡並渴望跟他接觸，並從接觸中得到滿足與愉悅感。
    就如同現在。
    她的身體，比她的意識更清楚，她很喜歡他。甚至可以說比喜歡更深一層 ，她對他的不僅僅隻停留在喜歡，是愛，是眷戀。
    愛這種東西，就算不知道怎麽去用言語形容，但它無時無刻在宣示存在感。
    前一段時間裏，不是她在忙忙碌碌，沾枕就睡，就是顧臨硯加班，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睡了，兩人同處一個屋簷下，雖然並沒有相處異地，聚少離多，也沒有時間好好溝通感情。
    畢竟現實裏的愛情，終究是跟電視劇裏的愛情不一樣。
    電視劇裏麵的男女主角，除了談戀愛就是談戀愛，就像是連體嬰兒一樣，每天都有數不清的時間黏糊在一起，好像談戀愛才是生活的主旋律，事業，家庭，友情以及其他瑣碎的事情，都得靠邊站。
    可是現實卻不一樣。
    現實裏，就算兩人感情再好，都是彼此獨立的個體，不能成為或者占據彼此生活的全部，因為每個人都還有工作，學習，各種各樣的人際來往，諸如此類的事情。
    說來，她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仔仔細細看過顧臨硯了。
    她抬臉，忍不住勾了勾他的手心，有些貪戀地看著麵前男人好久。
    正想開口說些什麽，枕邊的手機鈴聲先一步響了起來。
    是顧臨硯的手機。手機屏幕上顯示是助理打過來的電話。
    在她麵前，顧臨硯接電話從來不會避諱，尤其是這種深夜時候的來電，他拿起手機，劃了接聽之後，又點了免提鍵。
    助理的聲音很快從話筒那邊傳來，“顧總，城西那塊地的合作對接，對方企業老總說是因為臨時有事不能過來海城，所以他的意思是想讓他的女兒過來跟你對接。”
    顧臨硯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開口，“那你也轉告他，這事情就讓項目負責人代替我跟他的女兒進行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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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助理沒多話，應了好。
    顧臨硯嗯了一聲，幹脆利落掛斷電話。
    等他掛斷電話，宋星辰還是有些沒回過神。
    雖然宋星辰並沒有接觸過商務合作這方麵，但是在看來，項目合作換人對接這種事，應該是再正常不過，甚至都覺得，這件事助理似乎並沒有應該稟報的必要。
    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問他，“怎麽你就不跟那個老總的女兒親自對接？”
    顧臨硯放下手機，側過神來將她摟在懷裏，下巴輕輕磨蹭她的頭發，語氣帶著無限寵溺，“她對這個項目不了解，就算對接，我跟她對接得也不利落，影響我的工作效率。更何況，最重要的一點是，孤男寡女，總需要避點諱。雖然隻是談合作也好。
    可是，隻要對接了，就避免不了頻繁接觸。因為工作需要，她說不定會隨時給我打電話，要是工作時間，還好說，但如果是下班之後，或者是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呢？一次倒是能說得清楚，但要是多次呢？這就算你不多心，但事情總歸不是這個事。”
    在顧臨硯看來，防止星火燎原的辦法，就是那一點點星火都要掐滅，不能讓其存在。
    顧臨硯總能將事情考慮得很周到。
    宋星辰心神微動，忍不住拱進他的懷裏。
    顧臨硯說到底，不僅僅隻是潔身自好，某種程度他更傾向於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說來，很少會有男人會拒絕這些曖昧，尤其是像是顧臨硯這種男人，身邊趨之若鶩的女人肯定更多。
    可她從來就不曾撞見過他身邊有任何曖昧對象，甚至就連聽說也不曾聽說過。
    商量好了去曲梨園，但最後是，計劃多多少少有點趕不上變化。
    第二天一大早，顧臨硯接到助理打過來的緊急電話，說是南城那邊的項目出了大問題。
    顧臨硯接完電話之後，一時臉色凝重。
    知道顧臨硯是在為難，因為應承了今天要帶她去曲梨園看紅梅。
    要是小問題，讓手底下的人去處理跟進，倒也可以。
    可是出了大問題，隻能顧臨硯親自去處理跟進。
    宋星辰拉了拉他的手臂，“你先去處理問題吧。曲梨園我們下次再去也可以，紅梅的花期長，曲梨園的紅梅也得開上好一段時間呢。”
    顧臨硯不說話，撫摸著她的頭發，好幾秒，才不情願地應了一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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