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休息的時候大家還換了下位置，知道顧言昨天晚上的睡眠質量不好，還得負責照顧著大家的進度，宋雨薇主動說接下來的路她來負責駕駛。
    顧言看了下剩下的路程進度，大概兩個多小時的樣子。而且隨著他們遠離了霍芬鎮的方向，其實感受到的風力會逐漸降低。
    因為他們是在背對著風逃跑。
    思考過後，他就同意了讓宋雨薇負責駕駛的要求。
    原先路上大家還在起哄著讓顧言唱歌，可看了氣象台的預報之後，李岩自己也有些遺憾地打斷了他們的狂歡：
    “大家就專心開車吧，想唱歌想聊天什麽的就等到了雷克雅未克再說，盡量別讓駕駛員分心了。”
    狂風條件下，路麵隨時有什麽樣的變化大家都不清楚。
    李岩就記得有一年自己在兩廣的時候，正值台風天，他開車的路上一棵樹直直地就倒在了自己車前，還好他反應及時，這才沒有受傷。
    他以前雖然沒有在冰島經曆過颶風，但台風天的經曆不少，自然就以自己以前的經驗開始要求起了眾人。
    “就不唱了啊。”胡先陽雖然有些遺憾，但也知道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安全，“那等到雷克雅未克的時候你可千萬別想著當沒這回事啊。”
    “放心吧，他要忘記的話我們會提醒他的。”
    遺憾之餘，胡先陽的話倒是讓大家都笑了起來。
    接下來的道路相對就比較平靜一些，大家恢複了原先的那種狀態，該睡覺的睡覺，該開車的開車。
    李岩慶幸於平安順利的同時，也在看著他們離雷克雅未克的距離一點一點的靠近。
    時間流逝，天際漸明，那呼嘯的寒風終於止息，天空上的雲朵卻因為風帶的影響散落地別有意致。
    黎超睜開眼睛的瞬間，看到了遠處筆直延伸入城的道路。那道路兩邊的曠野在剛剛升起的太陽照耀之下，看起來神聖而又亮眼。
    陽光照射在雪山頂的那一刻，金燦燦的光芒奪人心魄。
    他瞬間來了精神，拿起對講機開始說道：“離雷克雅未克的距離已經很近了，這一晚辛苦大家的努力了。”
    “雖然有些狼狽，可我相信就算過去了十天半個月，半年甚至一年，我們也會記得這一天大家所共同經曆過的事情。”
    “現在大家可以一起看向窗外，看看經曆過了風雨之後，究竟會有什麽樣的景色。”
    顧言自朦朧中醒了過來，隻聽見黎超說的後半段話。
    而後也見到了那初升的太陽照耀下亮眼的萬物。
    快速環顧了一圈周遭的景物，他卻隻覺得最能讓他留下記憶的是車隊當中此刻正圍繞著他們的那些車輛，以及那些車上的工作人員。
    如果沒有了他們的幫助，自己也不能這麽安穩地駕駛車輛到這裏來。
    麵上平靜似水，可他的心裏頃刻之間百念叢生，倒是一點也不平靜。
    那波瀾不定的思緒當中，日照金山和曠野公路的畫麵不斷地在閃爍著，而後便是一首朦朦朧朧的旋律。
    是什麽歌呢？顧言閉目傾聽，手指在車窗上輕輕打著節拍，絞盡腦汁地在回想著。
    “穿過幽暗的歲月，也曾感到彷徨。”
    若有似無的旋律探究當中，顧言先是從那段旋律當中想到了這一句話，而後整首歌就都想了起來。
    他回想那首歌的過程，好像也是那首歌在不斷接近他的過程。
    當整首歌的旋律和歌詞完整地在他腦海中流淌的時候，他抿嘴笑著睜開了眼。
    宋雨薇在後視鏡裏看到了顧言的表情，不過礙於在開車的緣故，倒也沒有過多地去關注。
    看了兩眼之後就又看向了眼前的道路。
    可就是在她沒有關注著的這段時間裏，顧言從身邊重點保存的兩個吉他箱裏，拿出了胡先陽的那一把。
    唱首歌吧，想到了之前在路上他們起哄時的樣子，就當做是這一路辛苦之後一個十分微小的禮物好了。
    顧言心裏這樣想著，抱著吉他清起了嗓子。
    連續兩聲咳嗽的動靜讓宋雨薇再度看向了後視鏡，她想著是不是顧言中途下車的時候被風吹了所以有些感冒。
    剛想把對講機先關掉，再問問他怎麽樣了。
    這會她先看到了顧言此刻的樣子。
    他這是要唱歌吧……腦海裏有了這樣的想法，她去關對講機的動作就停下來了。
    藍蓮花這首歌最早出自一張名為時光漫步的專輯當中，有一定的搖滾和民謠的成份。
    因為經曆過了自身的‘至暗時刻’，所以風格從憤怒搖滾轉化為了對平靜和自我和解的追求。
    對於這首歌的評價，剛出來時自然是好壞參半。有些人說這首歌太過雞湯，是簡單地口號式激勵的口水歌。
    可經過了時間的檢驗，沒有人在聽到這首歌的時候感受不到歌裏那種寧靜致遠，充斥著堅持和希望的力量。
    顧言收藏了這首歌很長時間，但真正播放的次數其實並不多。
    因為每次聽到的時候，他都會有想要拋下一切，出門遠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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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此刻就無所謂了。
    因為他在路上，他正在遠行中，唱起這首歌就自然而然。
    宋雨薇沒有說話，生怕打擾到顧言此刻的狀態。雖然想要提醒一下其他車上的人，但一想隻要吉他聲響起來了，他們自然會知道。
    也就沒有提醒的必要了。
    另外幾輛車上，大家此刻在黎超的發言過後，也都醒了過來。
    胡先陽在和他們探討著待會到酒店放下行李之後，第一時間就要去附近找個地方吃點東西。
    “這種天氣就適合喝點熱湯，等吃完了飯再回去休息好了。你們有誰想要去嗎，有的話可以先查一查能去什麽地方？”
    “那我看看……這是什麽聲音，你們誰開電台了嗎？”
    他的話剛說完，同樣餓極了的辛玉妍就主動接上了，但話音未落就聽到對講機裏傳來了幾聲吉他聲。
    沒有人回答，由靜而動充斥力量感的吉他聲逐漸爆發，而後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是顧言的聲音，這是他在唱歌。
    趙安然覺得自己應該是第一時間猜出來的，可他這會丁點說話的想法都沒有。從第一句歌詞出現的時候，就沉入到歌曲的意境當中去了。
    “沒有什麽能夠阻擋，你對自由的向往。”
    “天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無牽掛。
    “穿過幽暗的歲月，也曾感到彷徨。”
    ……
    開著車在黑暗中行走時，腦海裏的思緒就很雜亂，趙安然很想專注著隻看眼前的路，可那些沉靜下來的時間裏，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
    想到了自己現在或過去的點點滴滴。
    遺憾是人生的常態，即便是再樂觀外向的人，生活裏也會有難以忘卻，想到就會隱隱作痛覺得遺憾的過往存在。
    趙安然自然也有。
    尤其是在他對自己的未來感到迷茫，為自己不知道該如何做出重要選擇的時候，那些做錯了選擇所經曆過的後果就會不斷在他腦海中盤旋。
    即便他自認為自己是個堂堂男子漢，在不為人知的背後，也為此而落過淚。
    而剛才，他再度想到了自己的那些過往，那些會不斷將自己拉入深淵的記憶。
    “心中那自由地世界，
    如此的清澈高遠，
    盛開著永不凋零，
    藍蓮花”
    如果主歌的部分是淺斟低唱，讓他不自覺地會想到自己的過往，讓他再度陷入到低沉的情緒中。
    那副歌部分的高音爆發就像是刺入那層層烏雲的一束陽光。像是有人在回憶中拉了自己一把，那層層下墜的失落感瞬間被打斷了。
    趙安然仰起頭，從路麵看到了林野，群山，和那已經能夠看到輪廓的城市。
    過往的記憶已不可追，隻要關注眼下就可以了。
    腦海中這樣的想法越來越明晰，終於想開了的趙安然嘴角掠起一個弧度，繼續認真地聽著歌曲再度重複。
    同樣的主副歌內容，這次聽到在他心中的感受卻好像有所不同。
    高昂爆發出的藍蓮花他自然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可他覺得花語一定很有力量，不然也不會被這樣反複強調。
    而另一邊，親耳聽到了這首歌的其他人也都被這首歌給征服了。
    導演車上，李岩和黎超第一次在這樣的環境下聽到顧言的歌，雖然對講機傳出來的音色稍微有些嘶啞，有些雜聲。
    可就是這些不足讓這首歌瞬間充斥了幾分‘地氣’。
    對於一首歌的解讀，會隨著人閱曆的增長看待事物角度的不同，而不斷變化。
    如果讓顧言舉個例子的話，他會說，就像是少年時聽李宗盛的歌，和年長時再聽一樣。
    那種情感共鳴的層次總是不一樣的。
    黎超和李岩對這首歌的感受也正如此，他們聽這首歌的時候聽到的是情感地遞進變化。
    沒有像趙安然那樣沉入到對過往的回憶當中，他們實打實是在解析著顧言唱的這首歌，以及他唱歌時可能地情感。
    黎超若有所思：“感覺心裏有很多想要說的，但總結下來，隻能說句牛筆。”
    有些粗糙，但粗糙的有些道理。對講機裏不少人被黎超的這句話給逗笑了，可笑過之後，卻又有些憤怒。
    顧言的歌還沒唱完呢，誰這麽不懂事在這個時間說話。
    心裏正對比著聲線，這會顧言的歌聲也結束了。
    旋律停下來後的那段時間裏，大家都還沉浸在剛才的歌聲當中，這時候有個人忽然說了一句話：“確實牛筆。”
    隨後眾人的誇讚聲同時響了起來。
    沒有人再顧得上此刻是不是還在錄製了，就好像這會不說以後可能找不到機會當麵向顧言傳達自己的感動似的。
    工作人員連同著趙安然他們的聲音此刻都在電台裏響了起來。
    豐富的雜糅在一起的聲音讓機器響起了一聲炸鳴，顧言下意識伸手捂著自己的耳朵。
    過了好一會，才聽到頻道裏漸漸安靜下來的聲音。
    “這首歌唱完，我估計很多人都會罵你。”
    秦曉芸想了半天，也跟著開起了玩笑，“我都這個年紀了，聽到這首歌第一時間也是想要開著車出去逛逛，就更別說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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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被歌聲中自由向往的意味所打動的，自然也就發現了這首歌和旅遊探險之間的極高的適配性。
    所以才從這個角度開始評論。
    “我也是這麽想的，現在我甚至想別這麽早到地方了。如果那首歌能循環播放的話，我還可以再開兩個小時。”
    宋雨薇接過了秦曉芸提出的觀點，在顧言跟前似笑非笑地調侃著道。
    “那我覺得還是不必如此。”胡先陽覺得不太恰當，趕緊就反駁了，“我承認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能不能等我先回去睡兩個小時再出發。”
    “疲勞駕駛可絕對不行的啊。”
    “笑發財了，你不行的話就把駕駛座讓出來，我剛才就說想要開了。”這話是辛玉妍說的。
    即便是在用對講機通話，大家的音色都有些許變化，可熟悉之後這都是能聽出來的。
    大家十分默契地沒有接這個話茬，而是又換了個新的話題。
    這會李岩主動加入了討論之中。
    “別的我都能聽懂，不過為什麽是藍蓮花，這有什麽別的含義存在嗎？”
    “我也好奇很久了。”
    李岩問完之後，不少人都表達出了同樣的疑問。
    秦音拿出手機搜索了下，讀出了上麵的內容：“藍蓮花的話語是希望與奇跡，所以是這個意思？”
    “我覺得應該不止。”趙安然覺得有些不對，至少有些不太恰當。
    可他也不知道到底缺了什麽東西，反駁之後也說不下去了。
    顧言放下吉他，聽著頻道裏眾人的討論，回答道：“你們說的都對，但如果要下一個準確定義的話。”
    “對我而言是自由、信仰和救贖。”
    藍蓮花這個詞其實並不具象地指現實中的某種植物，而隻是一個虛化的精神符號。
    每個人都能對它下新的定義，所以它本身也是無限自由的。
    至於信仰和救贖。
    與其說是他們信仰著這種精神符號，不如說是他們在探究自己的過程中信仰著自己，救贖了自己。
    如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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