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陽作為娛樂周周報的一名實習記者，今天第一天出外勤就遇到了件奇怪的事情。
    本來記者會約好的時間是晚上八點，按理說他們離劇組所住酒店，也就五公裏的距離。
    可剛過三點，師兄就帶自己到會議室門口排起了隊。
    “師兄，我們這麽早來幹嘛？”陸陽實在不解。
    “這種類型的記者會不是大家都會有個位置，然後舉手發問的嗎？”
    “來得早也沒辦法提前跟劇組的人溝通吧，還不如待在房間裏休息會呢。”
    “這就是你不懂了吧。”羅旭嗬嗬一笑，臉上滿是老江湖的從容。
    “你別看人家特意收集了信息，說要給我們打座牌，等真進去了那位置還不是得靠搶的。”
    “一流的新聞傳媒能直接聯係上人家公司，他們的位置自然不會有人敢去搶。”
    “但像我們這樣的小報，位置都是自己爭取回來的。”
    “往前一點蹭上個提問的機會，等回去了，老板不得給你加獎金啊。”
    “喏，看那邊。”羅旭努了努嘴，樓道另一頭果不其然也有好幾個記者打扮的家夥帶著長槍短炮就過來了。
    “知道了，師兄。”陸陽認真點了點頭。
    也不再發問了，學著羅旭的樣子，抽出一張剛才在路上接過的傳單，在會議室門口便坐了下來。
    至於比他們晚來的那幾個人，剛開始羅旭還不以為意，最好的位置已經被他給霸占了。
    待會隻要等工作人員一開門。
    先機絕對是在自己手上的，想到這兒，他臉上便開始泛濫著獎金到賬的笑容。
    視線隨意地向後瞥了一下，看到人家從背包裏默默掏出了一把小折疊椅，展開之後十分舒適地坐了下來。
    再對比自己坐在地上，褲子繃地緊緊的，坐久了站起來都費勁的模樣。
    他不免有些驚訝，這些家夥未免也太專業了吧，這是從哪來的記者啊。
    殊不知後頭的幾位此刻也在驚訝於他的早到。
    察覺到前頭羅旭投來的關注，陳子朗客客氣氣地回了一個禮節性的微笑。
    隨即回頭對身後幾人道：“讓你們別小看內地的記者了吧，他們在敬業的程度上一點也不比我們差。”
    “會議室門口都提前五個小時到了，酒店裏頭指不定還有他們多少人呢。”
    “好了，我在這裏等著就行。”
    “有梯控進不去的地方就算了，你們到處看看有沒有辦公室之類的位置，酒店外頭也布置個人。”
    “好不容易來內地一趟，怎麽也得帶個好點的消息回去。”
    “朗哥，這電影我看網上評價也一般，我們真的有這個必要千裏迢迢過來一趟嗎？”
    陳子朗話剛說完，後頭跟著他的四人裏，有人忍不住問道。
    提前到酒店裏等也就算了，外頭到處也要放人。以往狗仔蹲香江的那些巨星也不外如是了吧。
    這樣的做法，對一個本來就可以采訪的記者會來說，是不是太誇張了。
    “不是這麽說的。”陳子朗道。
    按理說自己是上級，在吩咐工作的時候應該令行禁止才是。
    可他們的工作性質導致合作很多，他也沒辦法長期待在每個人身邊，更不能觀察到他們的工作狀態。
    自然也隻能以打消他們的疑慮為主。
    “之前收集信息的時候資料大家也都看過了，一個內地的知名導演，加上目前正紅火的明星。”
    “文小姐千裏迢迢過來選中的這個電影，怎麽可能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不好。”
    陳子朗嗬嗬笑道。
    來之前公司裏頭也有不少人吐槽他來這一趟是白花錢，壓根就沒必要。
    文永珊在香江小火，但也沒到頂流的階段。
    再說目前香江的電影局勢，原來的許多視帝影帝都沒戲拍了。
    就算她過來拍了部電影又能怎麽樣。
    是能拿獎嗎，還是能創造個票房奇跡？
    所以很多的娛樂報紙隻是開了個版麵說了這件事，之後便不再關注。
    “大家都覺得不好的時候，你說不好，那就是跟風。但你要是敢賭他好，這樣才有機會走在其他人前頭。”
    “認真幹活吧，我不會讓你們吃虧的。”
    就算到最後確實是白用功，對香江的網民來說至少他們也貢獻了不一樣的觀點。
    細算下來，陳子朗才決定從香江一路奔赴，剛到海南連休息都沒有就直接趕過來了。
    “知道了，朗哥。”
    話說到這份上了，幾人也沒什麽繼續要說的了。
    本來也就是覺得奔波勞累，想發泄下情緒。
    這會冷靜了下來，麵對陳子朗的認真，他們倒是覺得有些愧疚起來。
    無他，從進組跟著陳子朗開始，每次追新聞他都是跑在最前頭的。
    可獎金下來之後往往都是平分，就這樣他都沒抱怨，剛才那麽做確實不太合適。
    “別糾結了，好好幹活吧。”
    “搞點大新聞回去給我們組也漲漲臉。”
    一路走著，一路互相打氣。沒過多久，這一行人裏就隻剩下陳子朗待在會議室的門口。
    不過他也沒閑著，從包裏拿出筆記本電腦擱在腿上，便開始不斷在微薄上檢索著關於顧言的相關信息。
    即便很多之前他已經搜過了，但此刻，無非就是多浪費些時間罷了。
    “師兄，他們怎麽人都溜了，就留下一個人了。”
    陸陽被後頭敲鍵盤的聲音吸引，好奇地回過頭，便隻看到端坐在位置上的陳子朗。
    趕緊伸手拍了拍沒一會兒就差點要睡過去的羅旭。
    羅旭被拍醒了過來，下意識伸手擦了一下嘴角。
    迅速掃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再一看陳子朗的表情，倒也真讓他猜中了幾分。
    “估計是在附近碰運氣呢吧。”
    “要不是我這次就帶了你過來，我肯定也要去試試的。”
    “帶我怎麽了，我也能去啊。”
    “你，算了吧，我們還是從基礎學起吧。”
    羅旭打了個哈欠，聽到通道另一頭的腳步聲，迅速警惕地回頭望去。
    看到是帶著節目組工牌的工作人員，臉上馬上就帶著笑，小跑著上去遞了根煙：
    “哥們，會議室的門幾點開啊，你們領導有安排過嗎？”
    “謝謝，不抽。”工作人員擺擺手把煙推了回去，看到此刻通道內站著的二十來號人，對郭凡的猜測佩服的是五體投地。
    向眾人展示了下手裏的鑰匙，道：“郭導讓我過來提前把門開了，你們就別在門口堵著了，酒店都找我們投訴了。”
    “好嘞。那就麻煩你了。”
    工作人員把門一開，沒過多久通道裏的記者便魚貫而入，片刻之後，隻剩下陸陽站在門口。
    “你不進去嗎？”工作人員好奇道。
    “我晚點再進去，現在不是還早嗎？”陸陽搖了搖頭，拿起手機給羅旭發了消息，轉身就朝電梯的位置走去。
    ……
    吃過午飯回到房間休息了一會，感覺睡了很長時間，但顧言醒過來時，發現也不過四點鍾。
    陳誠和他給自己找的工作人員此刻也在各自的房間休息，想了一下沒什麽事情能做的，他拿上衣服又往遊泳池去了。
    也不清楚是因為已經步入淡季，還是因為本來這個時間點就沒什麽人來。
    到地方顧言看了一眼，整個場館裏空空蕩蕩的，就剩下一個正在打掃衛生的老伯。
    還有一個正蹲在遊泳池邊往裏看的年輕人。
    不明白水有什麽好看的，生怕自己一躍而下之後，他告訴自己之前有個不懂事的小屁孩剛往裏頭加了點添加劑。
    顧言走過去站在他身邊看了一下，問道：“這水有什麽問題嗎？”
    陸陽聽到身邊聲音響起，轉頭看了一眼，看到一張最近自己時常在看的臉，頓時眼睛一亮。
    但他沒有急著從攝影包裏拿出設備，而是壓低自己的激動情緒。
    “水沒什麽問題，我隻是很好奇在水裏往上麵看會是什麽樣子。”陸陽老實回答。
    “能看到什麽？大概就是岸邊的扭曲的景物，還有一些光線吧。”
    顧言想了一下，之前他也嚐試過一次在水中倒轉方向向上看。
    雖然差點嗆到，但多少也瞥見了不同的視角。
    因為水的折射，那些看到的東西都顯得有些不太真實，但也正因此，就像是另一個似是而非的虛幻世界。
    “原來是這樣啊。”陸陽高興地點了點頭，為自己的疑惑被解決感到挺開心的。
    見顧言能夠回答自己的問題，一點沒有介意的模樣，他便繼續嚐試著。
    “對了，能告訴我你當初為什麽會寫這個劇本嗎？”
    拿起裝在攝影包展示了下，陸陽道：“其實我是個記者來著，雖然還是實習的，但是這個問題我真的挺好奇的。”
    “你不覺得這個世界很美好嗎，故事裏麵寫的有點太過陰暗了。”
    “雖然你描述著的故事有類似發生過的，但那都是個例。”
    顧言有些恍惚，因為他從陸陽的眼神裏，意識到他說這個答案居然是真心的。
    不是嘩眾取寵給了自己一個離譜的答案，隨後誘導自己向他分享更多自己的事情。
    而是他真這麽覺得。
    好家夥，這是哪來的溫室花朵啊。
    顧言感覺有種從泥濘中爬出來，剛成為了一個合格的反派，隨後被主角質問自己為什麽要做壞人的既視感。
    因為我要掙錢啊，顧言暗自腹誹。
    好吧，這是其中一個原因，但還有一層原因。
    “這個世界真的像我們想象中的那麽美好嗎？”顧言自顧自地說道。
    “我之前看過一個報道，說在這個世界上，每時每刻都存在著被自己親密的人傷害的人。”
    “隻不過，很多地方對此處理的方式是家醜不可外揚。”
    “電影的意義，在於他誇大了生活中的一切，給觀眾造就了一個可能美好又可能驚悚的夢。”
    “等到電影結束之後他們去回顧的時候，又會體會到電影的真意。”
    “你覺得世界是美好的，沒有問題。”
    “但當這個世界上隻存在歌頌真善美的電影時。大家就會一味地追求美好，把那些能夠看得到的醜陋都掩蓋掉。”
    “這種情況下，你不覺得有種能夠讓人發自內心恐懼，但也能切實回饋到生活中，多少會有些作用的電影，其實是件好事？”
    消失的她這片子前世出來的時候，發生過不少類似的事件，當下便切中了社會話題，帶來了不少的討論度。
    顧言本來挺擔心沒有這些事件，這電影成績會變差。
    當初選中郭凡當導演，決定投資的那天，他嚐試上網搜了一下相關的消息。
    結果挺突然的。
    即便是兩個似是而非的世界，可人性的惡依然存在著。
    “如果這部電影能夠讓人多少有點謹慎的心理，這世界上能少一點戀愛腦的話，那說不定是件不錯的事情。”
    陸陽有些呆滯地站在原地，腦海裏在想剛才顧言說的內容。
    等到他回過神來時，顧言已經不在遊泳池邊了。
    雖說跟陸陽還能聊上兩句，但顧言暫時沒有在他麵前隻穿著條泳褲的想法，萬一這哥們拍了張照發出去了。
    就算是泳褲，但也還是挺尷尬的好吧。
    從遊泳池一路回到酒店，經過杜薑房間門口的時候，他正好開門。
    哢噠一聲，房間門被推開。
    “你怎麽在這，而且還拿著衣服。”杜薑滿臉疑惑地看著站在房間門口的顧言，從心底裏發出了這樣的困惑。
    “我剛想去遊泳來著，不過有記者。”
    顧言下意識解釋了下，隨後便聽到杜薑哭笑不得道：“群裏的消息你是一點不看啊。”
    “郭導不都發消息說了，現在很多記者都提前來了，讓大家不要隨便出去晃。”
    “你還大搖大擺地去遊泳……”
    顧言搖了搖頭，臉上滿是茫然。
    “我出門的時候沒看到他發消息啊，是剛發的？”
    “一個小時前。”
    “額……那估計是我看岔了吧。”顧言視線飄向一方，淡定說道。
    台詞圍讀之後，郭凡給眾人拉了個群，之後就一直在群裏發著這樣那樣的推文。
    都是關於人物和故事的，說是要讓大家繼續找找狀態。
    他覺得消息太多就給暫時屏蔽了，這會聽到杜薑提醒才意識到還沒從列表裏挪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