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倉裏，機器一經開動，眾人便都清楚了這設備的用法。
    手搖似的供能方式，在上頭將原本已經從水稻株上取下來並經晾曬挑揀的稻穀倒入。
    隨後通過反複地碾，稻殼灰脫落後自然就剩下了糙米。
    因為知道這工具確實麻煩，王正餘便額外多給了兩台設備。
    郭凡、何淩和文永珊各自取了一台設備，張梓楓則負責給他們加稻穀。
    四人各自坐在小板凳上，看著麵前許多麻袋的稻穀開始了枯燥且複雜的工作。
    何淩剛開始還想讓文永珊不用那麽認真，稍微放鬆一點的，他們倒也沒有到那麽迫切的程度。
    再說到節目最後放送，能留下多長時間的畫麵都說不定呢，沒必要一直緊繃著神經。
    但他都還沒開始說話，就看到文永珊幹脆將頭發紮了起來，隨後一聲不吭地就開始認真幹起活來了。
    “這些不是今天都要全部做完的，大家稍微放鬆一點。”何淩趕緊說道。
    自己一點沒有鬆懈幹活的同時也在引導眾人，“早上也沒怎麽聊天，我們繼續聊天吧。”
    相對於倪呢很自然地就能融入到氣氛裏，文永珊多數時間都在聽大家說話，然後偶爾拋出自己的觀點。
    這在日常生活中當然是沒問題的，不過在綜藝裏相對就有一點不合適了。
    因為沒有表達的欲望，就不會有所謂的節目效果。
    這要放在更古早的綜藝拍攝現場，說不定就會有脾氣暴躁的導演開始吐槽。
    “這是哪家公司派來的藝人啊，一點效果都不會做，來拍什麽綜藝，這不是影響節目效果呢嘛。”
    不過放到現在，剪輯方便了許多，大家也就稍微寬鬆一點了。
    就算有藝人全程效果都沒有，那無非就是隻給他留極少的畫麵，證明他確實來過，其他的就不用再多想了。
    一期綜藝頂天一個半小時，觀眾們也不希望一直看一個人在那裏麵無表情地坐著吧。
    何淩其實也是可以這麽做的，不過他性格就不是能這麽做的人。
    遇到這樣的情況，他總是能夠共情，一個人從香江來到這裏，而且還是第一次參與綜藝，不適應也是正常的。
    那就由他來找話題吧。
    何淩邊幹著活，邊繼續著關於電影的話題，他問郭凡道：
    “郭導，剛開始永珊這個角色你麵試了很多藝人吧，最後是怎麽確定下來一定非她不可的？”
    因為是涉及到自己的話題，文永珊雖然內心有所猜測，不過郭凡一直也沒對外說過，她也十分好奇地抬頭望去。
    正在跟機器抗爭的郭凡，對這個問題的出現其實從來都沒有意外過。
    甚至當初記者會的時候他都準備好說答案了，隻是他們居然都沒有問。
    隻是問文永珊能不能適應這個角色，會不會對內地的拍攝流程不太適應。
    真是連怎麽問問題都不知道。
    郭凡思緒百轉，忍不住笑道：“可能一眼就確定了吧。”
    “她那天來麵試的時候穿著的衣服包括妝容，就是角色的那種感覺。”
    “我乍一看，還以為是角色從劇本裏走出來了。”
    “加上演技這方麵也過關，這個角色自然就非她莫屬了。”
    “謝謝郭導。”
    當麵被這麽誇獎，說不高興也是假的。文永珊很快也解釋道：“其實當初也猶豫了一下，不過我很喜歡這個劇本，所以就這樣了。”
    話題就這樣打開了，見文永珊開始分享之前的故事，何淩滿意的點了點頭。
    隻在話題停歇的時候附和著說上幾句，這倒讓這邊的交流也顯得多少有了些意思。
    而另一邊，節目組從村裏請來指導的村民還沒到，迫不及待開始嚐試的眾人在第一步就陷入了困境。
    “這泥漿是要怎麽拌的來著，比例要是有偏差的話會有影響嗎？”
    幾人麵麵相覷著，從彼此臉上看出了迷茫。
    別說顧言了，嘉賓裏年紀最大的郭凡都沒親自做過柴火灶，又怎麽會知道具體比例如何。
    彭昱航下意識看向黃石，“師父，你知道怎麽做嗎？”
    “那當然了。”
    黃石信心滿滿地開始教導，但開局一個三灰一砂的口誤便讓他在眾人眼中一下失去了信任度。
    最後，顧言決定打開萬能的千度……搜索引擎。
    “我雖然沒做過，不過理論知識還是很充足的好吧，不吃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
    “剛才就是一個小小的失誤。”
    黃石此刻還在爭取著幾人的認可，時不時還上去扒拉著幾下灰漿。
    剛開始跟王正餘說的讓他們單獨幹活絕不參與的承諾早就拋之於腦後了。
    杜薑和顧言則從灰漿的做法，土灶的搭建流程，沒過多久就搜索到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他們在考慮搭建一個迷你的房子。
    是的，沒錯，一棟完整的，大概六十多厘米高的房子。
    裏頭按照布局連衛生間什麽地都劃分好，最後留一麵可以從側麵看到內部。
    “你們繼續討論吧，我先試著看看能不能弄個小的土灶出來，要可以的話我們待會再一塊做。”
    倪呢無語，但也明白幼稚是男人的天性。
    讓顧言他們快樂玩耍的同時，自己擼起袖子就在原本劃定好放土灶的位置開始了嚐試。
    水泥漿調好之後，先是在原本幹燥的地麵上潑上一點水，讓水泥可以更好地跟地麵貼合。
    隨後便是一層一層地搭好灶體，排灰口和灶膛……
    最後，這頭幾人熱火朝天地正討論著，轉頭望去倪呢做的可以用來燒水的小灶，這都已經初具雛形了。
    就算加上彭昱航的幫忙，這也是她們兩個人單獨完成的。
    包括黃石在內，三人瞬間都老實了。
    而後暫且壓下了對建造的設想，趕緊回到了正題之中，在倪呢的指揮下開始了對新灶的搭建。
    而此時，距離他們開始動工也才過了一個小時。
    那位被節目組請來的村民剛到門口，就看到旁邊一個幾乎已經是雛形的爐灶，便有些不明所以地找上了工作人員。
    “這不是做的挺好的嘛，按這個小的再做一個不就好了，我看你們也不需要我來教啊。”
    “啊這……”工作人員一時語塞。
    看了看那頭正盯著屏幕素材偷笑的王正餘一眼，隻能指著倪呢道：“我們也沒想到那個女生居然這麽厲害。”
    村民很快就又回去了。
    不過現場的工作還沒結束，大的土灶和小的土灶工作量不太一樣，排灰口和煙道肯定是要留出來的。
    這會太陽正是烈的時候，雖說沒那麽熱，但曬久了出一身汗也很正常。
    加上手上那些灰，擦汗的時候順手一抹，每個人都是灰頭土臉的模樣。
    “我回房間一趟。”
    顧言看了眼穀倉的方向，見他們一直也沒回來，招呼了聲便進了屋。
    將冰箱裏剩下的飲料全都抱了出來，給倪呢她們各自分好之後，就帶著東西往穀倉去了。
    離穀倉距離越近，他便越能聽清裏頭幾人的聊天內容。
    這會正好聽到郭凡在說：“我覺得顧言就別做演員了。”
    顧言一挑眉頭，在這句石破天驚的發言之後，他聽到了郭凡後頭的話：
    “做演員浪費了他的天份，他就該認認真真地去當編劇，發揮自己的創造才能。”
    “給電影圈一個又一個的震撼，也給華夏電影帶來更多更好的變化。”
    謝邀……顧言也是服了，就郭凡這個說話大喘氣的樣子。
    他要是王正餘，非拿這一幕當預告片噱頭不可。
    討論量一定是不會少的，甚至於還會多出許多個話題。
    比如說“郭凡不滿顧言當演員，兩人恐因電影生隙”，諸如此類。
    生怕郭凡再說出點什麽東西，顧言抬腳繼續走了過去，遙遙地也提醒了句：
    “郭導差不多行了啊，華夏電影知道你這麽能吹嗎？”
    雖然是在誇顧言，但怎麽也洗不脫在背後說人的嫌疑，聽見外頭傳來的聲音，郭凡瞬間就閉上了嘴。
    訕笑著看向穀倉門口那個慢慢向他們走過來的身影。
    “顧言來了。來給我們送水的嗎，真是麻煩你了。”
    何淩看到顧言手上抱著的飲料，趕忙站了起來伸手去接，同時連聲謝道：“我剛想著回去拿水呢，你正好就來了。”
    “順手的事。”顧言說話間笑笑地望向郭凡，一副你背後就這麽說哥們是吧的意思。
    當然，這是郭凡的解讀。
    何淩雖然沒有想到這一步，不過看到顧言目光注視的方向，也替郭凡開脫道：“郭導剛才跟我們說你在劇組的表現呢，正兒八經地是在誇你，你別生氣。”
    文永珊和張梓楓聞言紛紛點頭，以示支持。
    “聽聽群眾的呼聲，我那是闡述事實，什麽叫做吹啊。”有了堅實的靠山，郭凡就又有了幾分底氣。
    這狐假虎威，人仗人勢的樣子倒讓剛才給他撐腰的幾人有些錯愕不已。
    郭凡這一麵是真的少見，由此觀之，倒是也更讓大家確認了他跟顧言的關係是真的很好。
    “感覺拳頭忽然就有點癢了。”顧言伸手握拳，在空中虛揮幾下，而後歎道：“就算你對我再有信心，也不能在節目上這麽說啊。”
    “你不知道這年頭同行最恨的就是同行了嘛，大家都期待著自己是最牛的，看到厲害的人就會想著，這人該不會是作弊吧，這人一定不對勁。”
    “你剛才那段話要是傳出去了，指不定多少業界老前輩得噴我們不知天高地厚，有了點小小的成績就心比天高了。”
    “那些原本吹捧的媒體說不定都要趁勢吐槽上兩句，畢竟這吹出來的藍圖和現實著實不符。”
    “你不是也被這麽說過嘛，還坑我啊……”
    其實剛才郭凡說出口的時候就有一點後悔了。
    正如顧言說的那樣，他這樣一戰成名的導演，多的是希望他一敗塗地的人。
    所以當他信心滿滿地說自己下一部電影一定成功時，自然會有之前對他的成績不滿的人出來吐槽。
    雖然他不怎麽在乎這些，不過話說完後，察覺自己給顧言挖了個坑，他就很後悔了。
    心下存了待會找王正餘溝通的意圖，這才跟顧言在這玩笑起來。
    盡管如此，顧言說出可能存在的後果時，他還是瞬間便沉默住了。
    文永珊剛才還想著這沒什麽大不了的，畢竟她遇到過一些導演，吹起牛來說自己世界第一也是有過的。
    所以剛才聽著郭凡的誇獎，是真的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
    隻是現在，她和張梓楓也都有些無措地看著兩人的表情，沒想到居然還會有這樣的結果。
    “沒事的，你們也不用這麽想。”
    感覺現場氣氛瞬間冷落，何淩也是圓起了場，“剛才不是開玩笑嘛，也就隻有我們自己幾個人知道，到時候節目播出肯定這一段也不會播出去。”
    何淩主動將溝通的事情攬到了自己身上，企圖緩和一下現場的氛圍。
    隻是下一刻，顧言和郭凡對視一下，見大家都如臨大敵的模樣，拿著水都不敢去喝，倒是都忍不住笑了。
    “我倒也沒有這麽生氣，你們不要太害怕了。”
    顧言笑道：“就是給郭導提個醒，讓他以後不要老在外頭吹這樣的牛。”
    “我雖然不怕被罵，但這樣的事情多了之後也是很煩的好吧。”
    郭凡也道：“是啊，何老師。沒什麽大事，我們倒也不是第一次這麽吵了。”
    編劇和導演之間要是沒吵過架那倒是不正常的，劇本完善之後，顧言作為現場指導總是有很多調整的意見，有些他覺得應該這麽做，有些郭凡覺得原本的設置更好。
    明麵上雖然沒有當著劇組成員的麵吵，可私下裏，兩人一度爭到有點想拉黑對方的程度。
    不過都是就事論事，雖說有些實在討論不出結果的戲碼隻能讓演員們拍兩版出來對比，其他的卻大多數是順利溝通出了方案。
    而就結果來看，他們之間互有輸贏，倒是沒有哪一方是真正的勝者。
    顧言的優勢在於他看過原版。
    郭凡則多少有點導演的視角在那，一些細枝末節的地方也能加以調整。
    是以，剛才兩人倒也沒有吵出真火，隻是旁人看來覺得這氣氛有些冷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