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天下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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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就說過,大明早就演變出了爭吃廷杖的扭曲價值觀,進而演變為和皇權對著幹,不管對錯,那都是為國為民的高尚行為。
    此時,最有感而發,最稱讚朱之瑜的,自然是同樣位卑但權大的六科郎和禦史了,簡直都要膜拜了。
    晨光微微,薄霧尚未散盡,紫禁城外東長安街旁的六科廊已是上值,而且是人聲鼎沸。
    昨夜朱之瑜文華殿廷杖直諫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一夜之間便已傳遍京城官場。
    “聽說了嗎?朱編修昨日在日講上,直斥陛下聯姻勳貴,影射外戚之禍,最後更是硬剛勳貴和部堂、閣老,那番話,句句如刀啊,簡直就是吾等之楷模啊。”
    “何止聽說,據說他麵對吳閣老的嗬斥和陛下的雷霆之怒,竟毫不退縮,直言‘位卑不敢忘國憂’!廷杖二十啊,生生被打得抬出宮去的。”
    “嘶。。。真乃錚錚鐵骨,諍諍諫臣啊。這才是讀書人的風骨,不畏強權,敢為天下先。”
    “誰說不是呢,我聽說啊,陛下雖震怒,但隻罰了廷杖二十、罰俸半年,並未深究其‘妄議朝政’、‘詆毀重臣’之罪,這……這豈不是默許了他所言有理?”
    “對,定是如此,嗨,你倒是心思縝密啊,既是如此,那是不是我等?。。。”
    “有搞頭,陛下聖明燭照,豈能不知朱編修一片赤誠?隻是礙於勳貴顏麵,不得不略施薄懲罷了,朱編修此舉,是替我們這些位卑言輕的官員,說出了不敢說的話啊。”
    “既然陛下不反對,那我等還等什麽?”
    “不錯,上疏,聲援朱編修。”
    六科廊內,平日裏或謹慎、或油滑的給事中們,此刻臉上都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與敬佩。
    朱之瑜的名字,像一顆火星,點燃了他們心中壓抑已久的、對勳貴集團特權的不滿和對朝堂某些“重臣”屍位素餐的憤懣。
    一個七品編修,竟敢在禦前直刺龍鱗,為“以小製大”的祖製發聲,這在他們看來,簡直是文臣氣節的巔峰!
    很快,朱之瑜廷杖前最後那段關於“國朝淪落至此,皆為重臣不敢言之過”、“下臣言無用之惜”的驚世之語,以及那句擲地有聲的“位卑不敢忘國憂”,被有心人整理出來,迅速在底層官員中秘密傳抄。
    同樣的,在不遠的都察院當中,一位年輕的監察禦史,緊緊攥著這份手抄的“朱編修廷杖諫言錄”,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
    他環顧同僚,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諸君!朱編修以血肉之軀,為我們撞開了這扇沉默之門,他所言,句句誅心,卻字字肺腑。”
    “勳貴外戚之患,難道不是懸在我大明頭頂的利劍?那些身居高位者,可曾如朱編修這般,以命相諫?”
    “沒錯。”另一位禦史猛地拍案而起,須發戟張,“我等身為風憲之官,糾劾百官、拾遺補闕本是職責,然前有孔氏案,我等上疏如石沉大海。”
    “今有勳戚聯姻,陛下留中不發,若非朱編修冒死一搏,這隱患豈非就此遮掩過去?他才是真禦史。我等……愧對獬豸冠冕,”
    一股悲憤與羞愧交織的情緒在禦史中蔓延。
    朱之瑜的廷杖,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了他們這些本該最敢言的人臉上。
    瞬間,一股強烈的使命感被激發出來。
    “我等不能再沉默了,朱編修以一人之力,擔天下之憂,我等豈能坐視?當聯名上疏,聲援朱編修,請陛下明察朱編修諫言之深意,采納其約束勳戚之策。”年輕禦史振臂一呼。
    “附議。”
    “附議。”
    “算我一個。縱使再遭廷杖,亦當追隨朱公之後。”
    都察院的值房裏,聯署的名單迅速拉長。
    這份奏疏,不再僅僅是反對聯姻,而是旗幟鮮明地要求將朱之瑜提出的“入宮妃嬪勳臣家族不得掌京畿兵權”等具體防範措施,形成定製,寫入《勳貴戚畹約束新例》。
    然而,這些自然都在朱慈烺的掌控之中,前一天看見這麽多的奏疏,朱慈烺淡淡一笑,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緊接著,又是鋪天蓋地的請求盡快對刑部尚書的案情進行了解,若是有罪,就拿出證據治罪,若是無罪,錦衣衛當立即放人。
    而且,孔氏的案子拖得太久了,既然證據確鑿,當盡快公布案情結果,還天下仕子一個安心。
    貌似,有些過頭了?放出了一頭洪水猛獸?
    不得已,朱慈烺命錦衣衛三天內結案,命刑部十日後公布孔氏逆案的結果。
    逼不得已之下,錦衣衛也是出了狠招,從最下層開始用刑,效率那是立竿見影。
    第二天上午,駱養性就進宮奏報,出結果了。
    “你的意思是?孔氏父子為求速死,買通了牢頭,以兩座藏銀密地換得牢頭私遞毒藥?就這麽簡單?”
    “是的,陛下,臣對再上一層的主事也已用刑,但線索就斷在了牢頭和獄卒這一層,孔氏父子知道難逃一死,是以買凶求解脫,當無矛盾。”
    “嗯。。。也有些道理,既然如此,就這麽結案吧,著錦衣衛與東廠即刻奔赴藏銀點,運回藏銀,將刑部其餘人等釋放。”
    “是,陛下,臣這就去找李秉筆對接。”
    “李安。”
    “奴婢在。”
    “擬旨,擢升刑部主事謝禧昌為吏科給事中,賞銀一千兩,著刑部右侍郎衛胤文,刑部尚書胡應台在家休養。”
    “七月初,命衛胤文以都察院右副都禦史巡撫福建。命刑部尚書胡應台以右都禦史總督閩浙。”
    “奴婢遵旨。”
    三天後,錦衣衛放歸刑部羈押官員,公布案情結果,果然,還是從刑部審理的結果找出了漏洞,雖然隻是牢頭的私欲,但刑部失職之責,在所難免。
    朱慈烺下旨將涉事人員秋後問斬,並對羈押的刑部清白官員做了補償,就連受了刑的謝禧昌也是沒再嚷嚷,錢不錢不說,升到都給事中,升官不說,還在陛下那裏掛了號。
    這買賣,穩賺不賠啊,要是再揪著不放,那就是把自己在陛下那裏的好印象變壞啊,而且,從詔獄活著走出來的官員,和受了廷杖簡直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一躍成為了不畏廠衛獠牙的錚錚鐵骨,成了文臣的脊梁,謝禧昌都要笑醒了。